段黛来到临译社的时候,关月兰这边的办公室乱成一团。社长和副社长都出动了,在这里又是找资料又是打电话联系的。见着段黛来了,一群人齐齐点头:“段老师。”
段黛略微颔首,接着便走到了关月兰身边。林若愚实习结束回学校了,现在她旁边的位置空了下来。段黛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问关月兰:“关姐,本来我的出版计划是什么?”
关月兰没想到应该处于风暴中心的段黛来了之后第一句话居然是问出版计划。她虽然不理解怎么回事,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本来计划是你两个月完成一本就行,今年一共是六本,但是没想到你完稿速度太快了,几乎是一个月一本……你刚刚交稿的那个本来应该八月份才签给你的……”
几乎没有人记得以前段黛是开天窗大户了。现在临译社的人都知道,是段黛反向卷关月兰,拽着整个出版计划都往前跑了好几步。
段黛点了点头:“提前完成任务的好处就在这。那如果我这几个月速度慢一些,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
关月兰愣了一下:“你不会是要……”
段黛点了点头:“中译本怎么样,取决于原版。澳洲那边对这本遗作的态度,会影响我们的选题计划。”
关月兰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喃喃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费心的,这些是我们社该去打听的东西……”
“人齐了吧!开会!”
社长洪亮的一嗓门叫停了编辑室里的所有争论,众人纷纷起身,往对面的会议厅走去。会议厅比办公室宽敞很多,桌子呈回字型摆放,中间的桌子自然是给选题所在的编辑室的人坐的,而外面一圈则是旁听席。许是这次的选题内容太过震撼,旁听席坐满了人,粗略看了一下各个部门的人都有,甚至其他编辑室也派了各自的负责人过来。
“是全社集体论证啊。”段黛听到关月兰的低语。
众人纷纷落座,段黛随关月兰一起坐在比较靠前的位置。社长调整了一下电脑,抬头问坐在下面的段黛:“段老师,您打算怎么翻译阿黛尔遗作的书名?”
社长从业有二十多年了,虽然已经步入知天命之年,但始终精神焕发,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她挽着头发穿着职业装,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支撑起了整个出版社。
段黛回答:“直译就好,《那时我只有十二岁》。”
社长点了点头,拔开笔帽在白板上落下段黛所言的书名。写完之后她转过身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么,关于阿黛尔的遗作,《那时我只有十二岁》的选题论证会正式开始。”
屏幕上的页面切换了一下,社长简单介绍了一下遗作的大致内容。英法德编辑室的人已经把原稿反复读过了,但旁听的人是第一次了解情况,在看到争议内容后纷纷发出惊呼。
难怪这几天那边编辑室都在吵,原来是这么大的事。
“……阿黛尔是诺奖获得者,她的离世和遗作的存在本就是颇有话题度的,所以经济效益这方面不必担忧,如果能出版的话,市场性和有效性也是毋庸置疑的……关键在于可行性。”
“我们原本担心,澳洲那边的出版方会不会按下遗作不做发表,这样能够保证阿黛尔和其母亲奥莉薇两人的体面……但是沟通过之后发现不太可能了。”
社长按动鼠标,屏幕上出现了各种语言的新闻报道界面:“阿黛尔去世前接受了采访,在媒体面前专门提到了遗作,并且还说希望咱们国家的段黛老师能够成为其遗作中译本的译者。这段采访已经流传到各个国家了,咱们国家的新闻媒体因为阿黛尔提到了段黛也对其进行了报道……可以说世界各国都在关注阿黛尔的遗作,澳洲出版方是不可能将此事掩藏起来的。”
“……下半年奥莉薇逝世将满五十周年,其作品将会进入公版,届时同行们必定会重新出版她的作品,我们社本来也有重新翻译奥莉薇作品推出全新版本的计划……”
社长说了现在已有的情况和社里原有的计划,最后罗列了现在面临的问题。全部说完之后,关月兰身为中译本将来的责编也阐述了她的想法。
那天和段黛交流过之后,关月兰也稍微冷静了一些。她从事实入手,在两方面做了论证。
如果阿黛尔所言为真,那么奥莉薇的作品就会成为一个笑话。届时关于奥莉薇的选题就要重新考量。奥莉薇这样级别的作家并不是现在的明星网红或是网文作家,本人与作品在某种程度上是切割的。并且作为争议主角,其作品的热度反而不低。选题依然可以继续,但从文稿撰写到宣传发行的工作都应该做适当简化,没必要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首印量也要下调。
如果阿黛尔所言为假,那么关于奥莉薇的选题自然不需要变动。澳洲那边比较明智的做法是削弱阿黛尔遗作里的自传性,以完全虚构的小说形式重新进行编辑加工和宣传发行。不过澳洲与这里毕竟相距太远,所以他们也不确定最后那边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做处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奥莉薇的作品不适合再交给段黛做翻译,当然也要移出段黛世界名著新译系列。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么让段黛同时翻译母女俩的作品反而是好事。”关月兰道。
有人举手提问:“你是说,阿黛尔有诬陷其母亲的可能性吗?”
关月兰看了一眼段黛,后者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她。她轻声叹息:“从我个人角度而言,阿黛尔说谎的可能性很低。为了诬陷母亲而在临死之前强忍病痛创作出这样一部作品,听起来就很荒谬。但是我们还是要看事实,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
她看向段黛:“这也是段黛的意思。”
“那这样一来,我们社就很被动了,”有人道,“我们要因为一个后期的选题而改变前面的计划,并且要看澳洲那边的情况……而且奥莉薇的选题已经很近了,如果不能由段黛老师翻译的话,也要尽快决定是重新选择译者还是用已有的翻译版本简单改编……”
其他部门的人纷纷发表看法,社长在白板上刷刷地写着,记录下各方的意见。
“段黛老师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段黛在众人的注视下起身上前,站在关月兰和社长中间。
“身为译者,我能在出版方面考虑的内容比较有限。我所关注的,是事实。”
段黛扫视四周,沉声道:“我希望能够尽可能地还原事实和真相。”
原本争论不断的会议室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讨论舆论、讨论发行,但并没有人关注作品本身的内容。
一个女孩,在母亲的漠视下被继父侵犯数年。
“我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事实还是创作。所以我计划前往澳洲,一方面实地考察以便进行翻译,另一方面也是及时获取信息,便于咱们社与澳洲当地出版社的交流沟通,及时对计划做出调整。”
会议室内一片哗然。
段黛继续:“如果阿黛尔的遗作确实为本人真实经历,那我觉得应该在奥莉薇作品大量发行前先将这个事实公开,之后同行们如何处理奥莉薇的作品由他们自行决定。”
“……”
片刻后,坐在内圈桌子上的其中一位编辑举起手来:“段黛老师,《那时我只有十二岁》的选题在时间上是比较靠后的,即便你此次前往澳洲搜集资料率先完成翻译,也要拖到一个比较靠后的时间才能发行。那么这期间你会有一段空窗期……”
不料段黛却道:“不,我前往澳洲虽然是要为阿黛尔的遗作收集资料,但并不是要就地翻译遗作。毕竟现在还只有初稿,原版会不会再做修改也不一定,所以《那时我只有十二岁》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翻译。”
“那这次去澳洲,就只是调查?”
“我会在当地翻译原本计划的系列里的下一本的作品,可能出稿速度会慢一些,但是不影响我工作。”段黛泰然自若。
提问的编辑大吃一惊,脱口而出:“这么卷吗?”
关月兰扶额,调查着这个还不忘写着那个,段黛真是越来越恐怖了。
最终按照关月兰所说的正反两面,也就是段黛最初说出的那两种可能,全社共同出谋划策,制订了两套比较完备的计划方案,这样无论情况如何他们都能迅速进入状态。至于具体到底选择哪一种方案执行,则交给即将奔赴大洋彼岸的段黛。只要能找到确凿的证据,那么临译社就会迅速执行对应的方案。
散会时关月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段黛的肩膀:“段黛,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社长一脸沧桑:“应该说,没有你我们社该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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