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光
“男人?”惠知又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这次笑声不像纯真的孩子,像个怨妇。
“说起男人,要杀我的不应该是他们。而是我要杀他们。”
“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这么仇视男人?”坐在对面的杀手也是个男人。“因为你的丈夫抛弃了你?”
烟头上的火光烧到了尾,差点烫到惠知细嫩的手指。
她赶紧掐灭了。然后又从烟盒里敲出一根。
男人伸出手把她的烟抢了过来,“抽烟对身体不好。”
惠知又笑,“你是来杀我的,我马上要没命了,你和我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男人哑口无言。
他的心似乎有点触动,两个人在午夜时分,昏暗靡靡的空间里共处一室。
他觉得有些热,脱下了风衣。露出了贴身穿的棉质白衬衫。
她余光从他的胸前扫过,“你太太对你甚好,衬衫很平,没有褶皱,是烫过的。”
“你还要不要猜?”男人有些着急,再看表,“你只剩下十分钟了。”
惠知吁气,“男人的话,我还真猜不出来是谁要杀我。因为,不论什么关系的相处,我总是受委屈的。”
“你受委屈?”
“对啊,你看我丈夫出轨了别的女人,我是笑着祝福他的。”
“我是不是很伟大?但是我心里很难过,死了都比现在舒畅。”
“那是的。我可以理解你。”男人焦急地看表,只剩下五分钟了。
五分钟后,他就要告诉她真相,然后给她一个痛快。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杀死一个对生活绝望,对爱绝望的女人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我有一个初恋,那是在高中。他就坐在我前面。他长得很秀气,嘴角有一颗泪痣。我开玩笑说他的上辈子应是个女人。”
“他说,这辈子遇到我,他情愿变成男人。”
“我很感动。”
“那一定很美好。”男子又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后来呢?”
他很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美好总是短暂的。他家境好,不用学习也可以有光明的前途。而我不是,所以我努力学习。”
“后来,他找了隔壁班的校花做女朋友。”
“但他,依然给我写情书。你说,他是不是个渣男?”
“脚踏两只船的男人,是很可恨。”杀手先生的表针又转了一圈。
“再后来,我考上了重点大学。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吧。”惠知自嘲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们失去联系了。”
“这就是故事的结局?”男人有点失望,“我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故事。”
“不,还没有结束。后来,就在前几天,他找到了我。”
“那时候,我已经发现我的丈夫有了外遇。”
“他找你做什么?”男人盯着自己的左手腕,“还有一分钟。”他提醒她。
“他结婚了,婚姻无聊,念及旧情就想找我上床。”
惠知讲完了,口渴,咕咚咕咚喝下了整杯水。
“你和他做了?”男子显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惠知咯咯笑了,这次又笑得像个孩子。
“轮到你猜了。”
“时间到了,半小时过去了。”男人缓缓抬起手枪。
“前几天,你是不是捡到一个公文包?”
惠知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告诉你个秘密,我走路向来都是低着头的,经常撞到电线杆上。”
她走进卧室,男人举着枪也跟了进去。
她跪趴在床下,从卷起的睡裙边可以看到她白白的大腿。
男人喉头一紧,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要发泄出来。
“喏,就是这个包。”惠知递到他没有拿枪的左手上,“我在捡到的巷子口里傻等了几个小时,见没人来取,就带回了家。”
“这就是你必须死的原因。”男人端起枪对准了她的心脏。
惠知一点也不惧怕,对着比墨色的夜根黑的枪口走了过去,直到冰冷的金属触碰到了她胸口的皮肤,一阵颤栗。
“好吧。其实我也不是想猜出谁要杀我。我都要死了,为什么一定要明白谁要杀死我呢。我只是想最后和人说说话。把我心底的委屈讲给人听。”
惠知闭上了眼,“请杀。”
男人握住枪的手突然湿了汗,“我想知道,最后的那个故事,你和他做了吗?”
“告诉我,你有什么遗愿,我可以帮你实现。”
惠知缓缓睁开眼,“你能摘下墨镜吗?我没有什么遗愿,如果有的话,我想知道你的样子。”
男人把公文包仍在地上,左手摘下了墨镜。
卧室比餐厅还要暗,因为没有开灯。
惠知不顾胸前还被冰冷的武器顶着,抬手摸上他的脸。
“太黑了,看不清。”
“你很英俊,和我想的一样。”她摸到他的眉骨,深深的眼眶。
“皮肤很滑,和我想的不一样。我原以为杀手的脸上应该有一道疤什么的。”
“你开枪啊。怎么还不开枪?”她在他的嘴角发问,两个人仅在咫尺,彼此呼吸缠绕,她确是不在乎生死,而他握着她的生死。
……
第二天清晨,惠知醒来,习惯性看了床头的钟表,已是中午十二点了。
阳光透过白纱窗帘,光影斑驳照到她的身上。
她低头看自己,穿着和昨晚一样,她动了动想撑坐起来,却浑身酸痛,头痛欲裂。
是个梦吗?那把枪,那个神秘的男人。
突然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赤着脚趴在床下,那个公文包不见了。
她坐回到床边,努力回想起昨天,那个公文包是否真的存在过。
床头枕边上,右手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举高,对着光线射来的方向看,是一颗黄铜色的子弹。
心脏,有些隐隐作痛。
[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