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回家
晚玲是被右脚踝疼醒的,额头密密麻麻沁了排排汗珠,伸手便想去碰右脚的绷带。
“别抓。”
明哲捉住她不安的手,“我作主把你接回家休养了。”
她往周围探看,这才注意到,回到了席家。
等她反应过来,像是碰了开水壶,手迅速从明哲手里抽出,她现在不想和其他男人有任何关系了,心里满登登都是明玄,不顾右脚的不便,疯了一样往床下扑,“你让开,我要回医院,表哥还没醒。”
“啊!”
晚玲单脚站不住,眼看就要摔倒,幸被明哲接住,“别闹了,你摔下楼梯,轻微脑震荡,脚也折了,把你接回家,就是希望你安心休息,若是在医院,醒了就往明玄那里跑,还怎么养病。”
“看不到他,我怎安心?”她冲他吼。
“好,你要去,那就现在去,”明哲将她拦腰抱起,也跟着吼起来,“他病了,你也不要活了是不是,让我也不好过,大妈也不好过,是不是?”
“你放我下来。”她锤着他的肩,“放什么放,不是要去见他吗?见到了告诉他,你的心里全是他。”
“我不去了。”好半天,终于安静了下来。
明哲将她轻放在床上,抚着她的头发,“等脚好了,再去,好吗?不要让我再担心你了。”
她点点头,问道,“表哥会醒过来吗?”
“会的,肯定会的。”
明哲的话没有给晚玲带来有效的安慰,她还是木木地,红肿的双眼望着窗外,看冬日的风搅起几片干枯的树叶,空中旋着飞舞。
“我叫李妈给你做牛奶蛋羹吃。”
他见床头柜上的《傲慢与偏见》,犹豫了下把书拿起放在她跟前。
“这是个很好的爱情故事,两个人,他对她傲慢,她对他偏见,但最终结果是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嗯。”她扭过头,对他露出一丝笑容。
贾尔业爱路,沈长源气恼,在沈微床前来回地踱步。
“爸,能不能别走了,看得眼烦。”
乔木端过去一碗黑糖红枣汤。“喝点吧,补血的。”
沈微心烦,甩起胳膊,滚烫的汤碗洒了,热汤浇在乔木的手臂上。
“不喝,喝了快两个月,看见就恶心。”
“女儿,这事不对,你身体一向好,不可能无缘无故小产。”
沈长源踱步了这么久,想通了这事。
“这孩子关乎席家的继承权,肯定是明哲搞得鬼。”
沈微白了一眼,“废话,还用你说。”
“那怎么办,孩子可是一条命,这痛失外孙的仇,我沈长源必须要报。”
“报,你能怎么报?”
沈微算计起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她抬起头来,发现沈长源又踱起了步子,“爸,你出去吧,绕得我眼晕。”
“好好好,女儿养好身体最重要。”
乔木又給她从厨房端了碗乌鸡汤,“小姐,还是喝点吧,身体重要。”
沈微再要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亲骨肉,想及此,抓过乔木的手,啪嗒啪嗒的眼泪滴落下来,“我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我气不过,气不过。”
乔木也紧紧抓着她的手,“席家害了我们的孩子,我决不会叫席家好过的。”
“嗯,席家的财产不止要得到,我还要他们都死,都死掉。”
“一定会的,对了,今天我去医院給你取药,看到医生护士在抢救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
“席明玄,说是吞了安眠药。”
“他吞安眠药?”
沈微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他吞安眠药做什么?失眠?自杀?难道是他以为孩子没了,财产继承无望?不对,肯定不是。
咚咚咚…咚咚咚…很深的巷子里有人在敲门。
“我去开。”
宫本意树拉开门把手,门外没有人,他向巷子口左右张望,看到有个梳着学生头背影像是…
“谁啊?”
宫本太太扶着腰挺着大肚子慢悠悠也过去,见地上有人放着个精致的纸盒。
“那是什么?”
他弯腰拾起,打开里面附了张纸条。
[学生陈晚玲祝老师新年快乐。]
陈晚玲…又是她。
宫本太太记得这个名字,她扭头看到了衣架上挂着的,就是她送来的羊毛围巾。
他很喜欢戴。
“啊…”突然她险些站不住,艰难地扶着宫本意树的肩支撑,“我,肚子痛,羊水好像破了。”
滴答滴答的水顺着她的腿滴进老旧的地板缝里。
“叶老板,还有半月就是新年了。”阿成提醒道,“白家送来了喜帖。”
红通通的镶了金边,叶章指給阿成看,“叶章,白曈…是不是很配?”
阿成跟着附和,“配,当然配。”
“配你个头!”他把喜帖甩在阿成头上,“把婚退了。”
“退了?”
阿成惊得掉了下巴,“喜帖发出去了,饭店也定了,这怎么退?”
“的确是有点难办。”
白家的商行指望着他的码头,他的码头自然也需要白家商行来销货,真是难办啊。
叶章思忖了片刻,问阿成,“有多久我没去过仙乐舞厅了?”
“有半年了。”
“这么久了,不知那里的舞女有没有俏丽的新人。”
他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今晚去看看。”
“是。”
“对了,阿成,我记得你在那儿还有个相好,叫什么来的?茉莉?”
阿成把车子开到霞飞路那边的白公馆,接了白曈。
“想吃什么?”
叶章坐在后座左边,白曈在右,隔了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随便。”
“那就去一品香吧。”
他转动中指上戴的红宝石戒指,冷不丁冒出一句问白曈。
“正月初五的婚礼你有意见吗?”
“没有。”
白曈偏头看窗外的马路牙子也不愿看他那狰狞丑陋满是皱纹老男人的脸。
“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給我。”
“然后呢?”白曈冷笑一声。
“要不,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她转过头,余光瞥到他脸上像蚯蚓一样的伤疤,看惯了倒也没觉那么恐怖了。
“我知道你喜欢谁,你的日文老师,宫本意树,是不是?”
叶章年纪大,吸烟成瘾,从大衣口袋翻出根卷烟,叼在口边,又掏了金属打火机,啪的一声,嘴巴迸发出黄色的火苗。
“你跟踪我?”白曈不傻,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不是吧?”他缓缓吸过一口,吐出呛人的烟圈,浑身舒服了许多。
“什么是不是。”她装作不知。
“是不是喜欢你的日文老师?”叶章把话挑明了,“他是有老婆的,我可以帮你除掉她,然后你取而代之。”
“呵…”白曈冷笑,“我自然是相信叶老板的能力,只是送我这么大的礼,要我做什么呢?”
叶章见她有意与他交易,满足地吸下一口烟。
“一会儿吃饭详谈。”
“你爱喝洋葱汤还是金必多汤?”
“金必多。”
叶章点头,“金必多挺好,我们两家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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