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蝇?”
蹇予悯顺着枪口传来的力道仰起头,“什么苍蝇,能让我看看么?死的也行。”
“……我看是你想死。”
“我现在也不能算是活着,不是吗?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已经一无所有了。只除了你。”
“再说一句废话,我挖了你的舌头——”
“——蹇有宗的动向我原本也没准备瞒你。”说着他居然扬唇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站到我这边。我很高兴,路歇。那么——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还不用着急动身么?”
*
路歇一打开卧室房门就听到了楼下的吵闹声。他来到旋梯附近撑着栏杆往下看,刚巧与一脸惶恐的刘然和面有愠色的白朗同时对上视线。
路琪娅此时一改先前的颓靡不振,大声朝白朗叫嚷着。
他抢在两人之前开口问:“孙维辛呢?”
“啊……他在他房间。您稍等,我这就让他过来。”刘然如释重负,当即就要遁走。
“车钥匙收在谁那儿?拿来给我。”
刘然浑身一颤,猛地拧过头:“您要……出门?”
“去拿给我。快。”
“……是。”
“不许给他。”白朗冷声道,“谁允许你这个时候乱跑的?”
路歇只当他不存在,转身快步往房间走。不出五秒脚步声就来到了身后不远处:“路歇!”
他没停下,于是这脚步声又跟着他进了卧室。
他把所有抽屉里藏的弹匣弹盘倒出来,全部装进了一个皮箱里。不知道为什么,白朗一直没出声。在他几乎快要忘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孙维辛敲响了房门:
“……您找我么,上尉?”
“我要24支H-15,一打注射器。你马上去给我找来,赶快。东西都必须是盒装的,而且要有保护塑壳。对了,还要10支安定——”
“你又要干什么?”白朗忍无可忍了。
他总算回头看了alpha一眼。
“出去散散心,长官。”
“散心?散心他妈的需要带上能血洗一个连的弹药?!”
“安全着想,长官。”路歇把最后一把黄澄澄的散弹塞进深处,然后合上了箱子。“大家都想我死,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死呢。”
“……”
他瞥向孙维辛,“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孙维辛如梦初醒:“啊,是!”
“……路歇,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休息。我不知道你现在都在想些什么——你现在根本不正常。这不正常极有可能是病理性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结婚的事你可以反悔,你可以选择永远不见我,我只求你听话,不要再乱来——”
路歇能从白朗隐忍的语气听出他在极力压抑怒气。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
他垂着眼思忖。
钱么?
在三区的某些地方,纸币用处不大,唯有贵金属才是硬通货。如果他曾经三区的那个住处还侥幸没有被流寇洗劫,那这些就完全不用担心了——他在那里不止囤了些在黑市吃香的药物,金银铜的玩意儿也存了不少。
以防万一还是得从这儿带上些东西,毕竟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他还一无所知。
那可是三区。在三区不夜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继续折磨我了——”
“都拿来了?”见孙维辛又出现在门口,他打断了白朗无休无止的絮叨。
孙维辛神色紧张。“我必须说明的是,我还是不同意您继续使用H-15来……”
路歇一只手拎着箱子,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药,抬步又要往外走。但这次白朗从身后拽住了他。“把东西都放下。回来,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你没做错什么。”
白朗愣了一下。
“我赶时间。”路歇冲他一点头,神情里几乎没有敷衍。“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吧。”
“不行——”
刘然听到头顶巨大的动静时心都揪了起来。
片刻之后路歇急匆匆地下到一楼,拿了车钥匙后在门厅披上外套,戴上副口罩,“哐”地一声甩上大门离开。他动作快得连路琪娅都没追上,柯基没一会儿就悻悻地从门厅溜达了回来。
这时刘然才敢去查看二楼的情况,然后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校,您还好吗……?”
一只手铐把alpha的右手和走廊上的一根栏杆死死地连接在了一起。栏杆不高,因此alpha不得不佝偻着腰。他看上去万分狼狈也万分愤怒,额角的青筋仿佛都要跳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快他妈去找钥匙!让外边的人拦住他——!!”
*
路歇没想到拉开车门会看见副驾驶上坐着个正在翻看记录本的人。
……动作怎么会这么快?外边也有人守着,他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车库,还钻进车里面的?
“这些是给你的。”蹇予悯把两样东西递到了他眼前来。
那是一把车钥匙和一张免检通行证。
近来所有进出中央区的车辆都会被搜查,说是维安,其实谁都知道只是为了防止身份敏感——以前是指omega,后来“身份敏感”的范围扩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据称对执政当局有敌视情绪”的公职人员,所有在立法台工作过的人甚至立法台的清洁工等等等等——的人违规离开中央区;而免检通行证在一个月前刚由交通局和军部联合颁布,能使持有者免于经历这道程序。它们原本是为军部某些爱去二区五区遛弯的军官夫人们行方便才有的,数量绝对不多。
这人竟然连这种东西都能拿到。
路歇在下唇上狠狠一咬,半天才挤出一句:“……谁允许你坐这儿的,滚到后边去。”
“你需要有人给你指明方向。守在这附近的人应该会拦你,要甩开他们不能走往常的路线。——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他现在很后悔把手铐用在了别处。
“岂止不舒服,我现在很恶心。还有,我想请你先搞清楚,我们不是合作关系——”
“那怎么样你才会完全信任我?”
他踩下油门,突至的加速度把蹇予悯狠狠地拍到了椅背上。
“你大可放心,怎么样都不会……!”
“左转。”
方向盘被捏得咯吱作响,随即万分不情愿地向左打满了一整圈。阳光立刻争先恐后地跳进了挡风玻璃。
“我们必须再快一点儿。”蹇予悯看了眼后视镜,“那头有车过来了。到了24号那儿右转,进林荫大道。”
用五十迈的速度猛冲进一个住户的停车场后,这台车又被摆弄着挣脱阳光,一头扎入地下——这次的地下过道宽阔得能错车。
入口处的闸门徐徐合拢。
这里没有照明,路歇不自觉地把车速又提高了一截。幽魂啸叫一般的风声用力地挠刮着两边的车窗,而车灯的光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在翻搅看似永无穷尽的黑暗。
而除却风声,他耳畔只有自己……
和另一个人的平缓呼吸。
正当他就要对一切产生怀疑的关头,蹇予悯突然抬手打开了头顶的阅读灯。
“别怕,快到了。”
暖黄的光洒遍身周,他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在汹涌的地下暗河里漂流的桔子灯。“……闭嘴。”
到后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南苑的一个不起眼的停车场地下会有一条与两公里远的大型超市地下停车场相连的通道。
跟光一起回来的还有热闹——商场节奏欢快的音乐顺着停车场尽头的坡道梯源源不断地涌来。
轿车悄无声息地混进了等待寻找空余车位的队伍。
AO成双结对进进出出,手里推着叮啷作响的购物车。路歇偏头一瞥,就看见一个alpha正抱着一箱厨房用纸往自家车的后备箱里塞,他的omega伴侣则正尝试让一个两岁多点的小孩从购物车的儿童座位上下来。
小孩对此很不情愿,两只脚都要蹬到天上去了。他的omega爸爸又拿出一大罐小熊饼干哄他,饼干罐却被一脚踢翻。
路歇看见它在购物车边缘磕了一下,跳起来,最后猛烈地撞向他所在的这台车的引擎盖。
雨刮器和挡风玻璃霎时迎接了一场饼干雨。
“非常抱歉,先生——”
好不容易敲开车窗,omega急急忙忙把剩下的一罐饼干往里送:“我马上帮您弄干净,请您一定要收下这个——”
于是后座上除了一箱子的枪、弹和管制药物,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罐饼干。
出城没遇到任何麻烦。轿车在通向三区的高速通道上飞驰的时候,他还有种不真实感。
很快三区雾蒙蒙的灯火就朝他拔足狂奔而来,周围的黑暗变成了山丘般连绵起伏的形状。
然而在三区闸口休息站门外,路歇一打方向盘拐了进去,匆匆把车停在了一片空地里。
“怎么了?”蹇予悯问他。
“……”
路歇前额贴着手背,低头趴到方向盘上。
他不知道这种全身湿透的感觉是不是幻觉。在手不去触碰之前,那些滑腻的感觉明明就再真实不过。
但是没有。手背上没有感觉到湿意——他甚至连汗都没出。
他明显是在无谓地拖延时间,但这时蹇予悯却没提这事。他只是说,“你在发抖。不舒服吗?”
“去……拿药。在后边。蓝色的拿……三支,红色的一支。”
“你说什么?”
“我说药!!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听到打开车门的声音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他这么想着,直到他这边的车门也被打开。
来不及说一个字他就被从驾驶座里掏了出来,就像那个后来被alpha父亲生生从儿童座椅里扯出来的小孩一样。
“我……你……”他双手在空中虚抓了几把,最后不得不攀住蹇予悯的背。“放下……!我要……”
蹇予悯语气很平静。“箱子里的药管都碎了,我想是没法用了。”
“……碎了?”
“或许是因为颠簸。我没有骗你,你要自己看看吗?”
所以是怎么碎的呢……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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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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