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只烟快要燃尽的时候，一个戴圆顶礼帽的男人小跑着过来，手里拿着只不起眼的通讯器。
蹇予悯把解下来的白海豚领带一圈一圈绕到手指上，从另一人手里接来一把PR插.进腰间的枪套里。
“劳烦蹇先生了。”
这头喧闹得要翻了天，通讯器那头倒是很安静，甚至还有隐约的钢琴声和杯壁互相轻碰的声音。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能回不夜城，跟这么多故人一起叙旧呢。但是有件事让苏老板有点不高兴——那朱老板是他的小舅子，你让他就这么折在曼尼斯，就算苏老板肯卖我一个面子，苏嫂子那边也不太好交代啊。”
“出这种意外是我的问题，我愿意当面向苏太太致歉。”
他声音里虽有笑意，面上确实一派冷漠。“请问阁下现在打算履约了吗？”
“啊，当然。对了，我跟不夜城的几位老板在刚刚晚宴上的聊天进行得非常愉快。他们对蹇家和中央区一直都非常感兴趣。我把你开的条件告诉他们之后，他们都很期待。但是呢——”
那边故意停顿了片刻。
“……我洗耳恭听。”
“细节方面的问题我们还是之后再详谈吧。不用着急，他们马上就会开始。结束后你可以过来和我们一起喝喝茶，反正王议长和肖助理都在这里。”
“我就不来打扰各位的雅致了。”
“先别急着挂断啊蹇先生，还有一件事呢。”
蒙景安笑意吟吟，“虽说我不过区区一个掮客，不比几位老板的分量，但要是拿不到主顾之前许好的酬劳，我也是会心寒的啊。”
“……”
“你们中央区的贵人总爱把守诺放在嘴边，我想你也不喜欢跟事到临头又食言的人合作吧，蹇先生？”
“怎么了，事情不顺利吗？”
一双穿着翼纹拷花皮鞋的脚跷到了茶几上，闲不住似的不住摇晃着。
“军部首已经露面了。他们已经在厅里找到了他，但其他的还都没开始呢。就是我那主顾可能想赖我的账，我提点他一句而已。”
“哦？你们两个人另外还有交易？”坐在蒙景安对面的alpha眼神里流露出了探究意味。
蒙景安耸耸肩，“他之前说好把omega还我，我都帮着他把人哄到三区来了，但现在他好像又要反悔，在搞些小动作。”
“又是那个你捡回来养了几年的军.妓吧，说得跟我们大家猜不到是谁似的，没意思。”
alpha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但却已没有那么多的戒备与狐疑了。
“中央区军部的那个头子有那么难对付？不是说他没带多少人来么。”
“是真的难对付啊，苏老板。”蒙景安往空掉的瓷杯重新斟满茶水，“要不然我怎么会在中央区碰一鼻子灰，如今又夹着尾巴跑回不夜城，找你们老板几个帮忙来了呢。”
alpha嘿嘿一笑，对他的奉承很是受用。但他嘴上还是说：“你少给我来这套。整个不夜城，谁心思能多过你？我记得你到.中央区就是去投奔那个军部头子了嘛，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为什么又拉着人家仇人一起，要对人家赶尽杀绝？”
“您知道的，世间再复杂再纷繁的矛盾，说来说去不外乎也就是那么一两件事上出了问题：钱，还有情人。我呢，就常常在后面的那件事上栽跟头。”
“你是说军部那头子把你那小军.妓睡了？”
“那倒也不是，”蒙景安叹息一声，“但我做这些确实都是为了那一个人。一切说来话长啊……”
“你不会真栽在那么个omega上面了吧？”
苏老板直起腰，刚想好好奚落他一顿，一看他的表情又觉得对面的人是在逗乐子。
“你他妈的把我当傻子耍？”
“哪有，我可不敢。只是……我对他的心思，说起来荒唐得我自己都不信。”
苏老板啐了他一口：“肉麻。”
表面上这试探就这么说笑着揭过去了，但苏老板心里的顾忌却没那么容易打消：他蒙景安还在三区的时候就历来爱用扮猪吃老虎的计俩，还有好几次背盟败约临阵倒戈的前科；现在他装出副情根深种的嘴脸，恐怕根本就是存心想让人看轻，然后再找个时机来一手暗度陈仓。
——所以他这次回来，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让你那主顾去拍卖厅和那军部头子关在一起，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吧？”苏老板睨他一眼，“不要做得太过，至少留个活口。”
“我也希望不会有太严重的误伤，不过有些事我也控制不了。”
蒙景安夸张地叹口气，随即抬腕看了表，“既然苏老板都开口了，那我还是过去一趟吧……也不知道曼尼斯还会不会欢迎我。”
*
在一条走廊的尽头，穿着白裙的人回过头，让路歇看清了她的脸。
虽说早就从对方的身手看出了一些端倪，但当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时，他还是脑海一片空白。
……怎么会不是呢？
他真的看错了？
“……你到底是谁？”
这不是他第一次试图跟对方说上话。也恰恰是因为她一直不搭理自己，只是闷头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路歇才会跟她跟到现在。
陌生女孩没有回答，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即手伸向身后，把一扇有些年头的铁栅栏门用力推向一边，又推开栅栏门后头的木门，让经过氙气灯灯光加热的风灌进来。
有闪闪的光点随着风飘进走廊。那似乎是雨点——外边在飘小雨。
然后她终于开口：
“走吧。快来不及了。”
他眼皮一跳：“你是谁的人？”
她依旧不说话，却开始脱身上的白裙了。
她是想把自己引到这里来。她知道扮成海蒂的样子，自己一定就会跟着她。路歇茫然地眨眨眼。
然后呢？然后就让他走？
“海蒂在哪儿，这里要发生什么？为什么要现在让我离开？”
他举起了枪，“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杀了你。”
女孩面对着枪口，毫无惧色。
“你要找的人她根本不在三区。只有现在才是你离开的唯一机会。从这里出去一直往五区走，没有人会拦你。”她说完之后，抬步朝他们来的方向走去。“记住，离开三区之前都不要摘下你的头巾。别让任何人看见你的脸。”
路歇又愣住了。
他这才想起从拍卖厅到这里，这一路过来似乎顺畅得过了头。
还有，五区……？
——“五区，米离岛。”
——“米离岛，黑珍珠产地，气候很不错。不记得了么？我应该告诉过你。”
——“记得留下那座岛的地契。”
——“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看看。”
……是蹇予悯么？
他又犯什么毛病，突然在这个时候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明明当时就可以在那儿杀了蹇有宗。
路歇低头，看向自己身上带着的几样东西。
枪，记录本，还有……米离岛的所有权证明书——也就是说地契。
这是要让他……远走高飞？
蹇予悯是故意让自己拿上这个的？所以他一直提起那座岛也不是无心之举，而是在为这个时候做铺垫？
……幼不幼稚？这能是蹇予悯的脑子想出来的解决方案吗？
碎金一样的雨滴还在门外飘洒着。不需要靠近，就能知道外面那个世界有多广阔，多明亮，像写给小孩子的童话一样。
“请注意避让——”
“麻烦各位让一下！谢谢合作！”
身穿曼尼斯工作制服的beta出现在拍卖厅的各扇门前。
“嘎吱——”
拍卖厅上了年头的沉重门扇在阴影里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深沉的低鸣，随后从两旁向中间合拢。大片的灰尘扑簌簌滑落下来，把黑暗搅得深浅不一。
黑压压的人群霎时吵嚷了起来。
“干什么？！为什么关门？”
“出了什么事——”
这时一行人齐齐往门边迈进了一步。一人越众而出，厉声朝那些工作人员道：“立刻停下来！！”
“他们是军部的人！”然而黑暗中却有人大喊道，“中央区军部！中央区！！这些人都是！！”
气氛陡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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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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