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块网球场旁边的自练习地，是去网球场的必经之路，左右是林荫小道，也没什么围栏。忍足面对半拱形的水泥壁，好像在自我惩罚面壁思过一般：腰杆笔挺，微低着头，攥着球拍的手骨节清晰，青筋缓缓绷紧。活动活动筋骨真的有利于头脑清醒，想了这么久到这一刻忍足才真正地明白自己的肤浅，也对比出手塚的过人之处。昨晚手塚说的话他一直竟然只想到了表面的意思，却原来那人藏了个这么深的暗示。
跡部不是个器量小的人，小磕小碰，小伤小痛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那是因为，这个人，从来只要最好的。
非得是最好不可。
他僵着身子垂下头,良久，偏过脸去轻唤了一声：“Keigo。”
跡部稳稳地望着他，嘴角少许勾起：“酒醒了？”忍足应一声转身向他走，到两人的视线相间一米，忍足停下来，像是赛场上每一次的正式招呼一般，他们对立着站好。
“Keigo，来一场吧？”跡部挑起眉梢，下颔微扬，当真就从身后拿了自己的球拍出来。两人微微一笑，向球场两端走去。
空旷的网球场任俩人驰骋，陪着跡部打几个软球帮他热身，忍足一边问了几个无论如何也无法不去关心的问题：“昨天……我有没有说些什么？”球飞射出去，很快又回来，两人都吊着角跑，也看不太清对面人的表情。
“哼哼，你确定，你想知道？”跡部忽然吊了个高球，忍足仰面笑了，一边跃起扣杀一边说道：“我猜！我一直在说……”跡部压低身子双手拦下杀球接茬问道：“什么？”忍足定定地站在场中，任由跡部打回来的球从耳畔过，带飞他的头发。
“Keigo，喜欢你。”跡部扫了他身后一眼，那个回球竟然出界了，堪堪擦过白线，只差毫厘就压线了，实在可惜。果然是太久没有握拍，控球的本事都下降了。手下紧了紧，他抬眼。
小球滚啊滚的不知落到何处去了，两人隔着网望对方。跡部似笑非笑，也透着几分认真的打量。
“比起这个，你似乎更认定，本大爷拒绝不了你。”
“也许不是认定，而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呢？”
“那么凭什么、本大爷就要如你所愿？”
两人的视线始终相对，忍足略微沉吟了一下，语气如常：“凭，我是这个冰帝学园、甚至是全东京唯一懂你的人。”跡部似乎是有些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忍足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紧接着道：“又凭，错过这一次，我就再没有机会。”紧紧盯着跡部的眼，忍足目光如炬，眉间一道浅浅的纹路。闻言跡部收敛了笑，错开了视线。忍足眉头一紧，上前两步伸手利落地翻过拦网，这次两人只相间半米。
“原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Keigo，如果这一次我不能令你答应，你就真的打算彻底拉开我们之间，不再理会我了对么？”虽然是已经感觉到的真实，可是说出来仍然觉得有些伤感。至少他对于跡部来说，就不是非要不可的存在。他不是最好的，在这个人眼中，这个认知令他不甘。
跡部的眼神只移开了那一下作默认，很快又转回来直视他，表情平静却很认真：“换作你也会是一样的。忍足，商场和情场你应该和本大爷一样清楚，时不我待。无论是时间，还是时机。”忍足一时无言，正如他懂得跡部，跡部又何尝不了解他？忍足对于自己不要的东西向来很决绝，任何与他分手过的人都从来没能再一次获得过他青睐的眼神。他们分明是一样骄傲的人，被什么人疏远，被什么人伤害，可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但是伤害自己的人却只有一次机会，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可能。你不稀罕，我自然也不会稀罕，你不在乎，我可以更加不在乎。
姐姐曾说，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就是这么的幼稚，可忍足却一直都觉得，自己恐怕一生都是这样的人，与年龄阅历、大抵是没有关系的。
“如果我说，你在我心里就不是那些人，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那么你的回答呢？我和别的那些人在你心目中难道就是一样的么？Keigo，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当初你放下网球的时候也十分果决，果决到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可是方才那一瞬，你分明是遗憾的，Keigo。”忍足有些急切地又上前一步：“遗憾的即便不一定总会成为悔恨的，可是难道就不是一辈子的么”迹部眼中的焦距移开了些，握着球拍的手再次收紧，忍足低声道：“你我之间，你心中所想，已经瞒不过我。我心中所想，也愿意亲口告诉你。Keigo，我……怕了，绝对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遗憾……你我都清楚，错过这一场，我们之间再无可能。我承认之前是我太瞻前顾后，现在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也许未来无论怎样都可能会后悔，可至少现在，我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去创造属于我们俩的时间，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跡部一直沉默着，听完这番话微微一怔，又是一抹冷笑：“考虑……你可知本大爷从未考虑过？”
“我知道。”
“你知道？”跡部笑着反问，明显不信。
“我知道。”忍足伸手去握他的：“我现在知道了。你那时说的进一步，退十步，其实是Keigo先舍弃了我。”跡部有些恼了，抽手就想和他争论，然而忍足却不慌不忙，他握紧跡部的手腕靠近自己，低声道：“我没有说错，是Keigo你率先放弃了我。因为你只要最好的，也只当配最好的。那种二半调子的感情，你才看不上，对不？”——所以才会任着两人之间渐渐疏远，在忍足选择了避开的时候，对方也同样选择了放开手。
跡部眨了下眼，似乎有些恍然又有点惊讶，忍足的表情也终于放松了一些，他继续道：“因为跡部景吾就不是个会屈就的人，你若要一样东西，就该是你眼里的举世无双；你若要一段感情，那对方就必须与你一样，全心全意。而那时的我……让你太失望，所以你默许了，或者说是纵容了我们之间渐行渐远……我说的对吗？是不是又了解你了一些？”
跡部翻他一眼别开脸，许久才终于见了真正的笑意。忍足好容易松了口气也笑了，伸手就想抱抱他，不料却被跡部拽住领子拉下来狠狠在嘴唇上啃了一口，忍足“嘶”地舔了下嘴唇有些委屈地装可怜。
“上一次……”抬手按在他唇上接过他的话说道：“上一次你说给我个机会，你要考虑——答案就先不要告诉我了吧。”
忍足语气慎重地继续道：“等到你承认我足够全心全意，再给我答案。”跡部上挑着眉梢看他，拍开他按在唇上的手，唇角微扬有些挑衅。忍足哑然失笑，看样子还是过不了关啊。跡部没有回答，潇洒地转个身一边往前走一边命令道：“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大爷卖命来！学生会都快忙死了，就你一天到处闲得瞎逛荡！”忍足赶紧跟上去：“小景你这是对我的自由自在羡慕嫉妒恨呢吧？”
“是又怎样？你不服？”
“哪里哪里，我高兴得很乐意至极，听凭差遣任意使唤！”
“这可是你说的。”两人并肩向着主楼去。
“还有一件事。”
“怎么？”忍足毫无防备地看他，跡部翻了下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本大爷的考虑，全凭心情。至于考虑结果什么时候说，也是本大爷说的算。现在我就告诉你……”跡部故意停下来不说重点，惹得忍足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生怕方才一番苦肉记和掏心掏肺的说辞反倒让跡部下了另一种决心，那他就真的是有自作聪明了。哪知跡部一看到他的脸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还是这副蠢样比较适合你。”忍足一顿，不禁满脑门黑线。
“既然做了本大爷的人你就要有所觉悟，再瞒着我搞小动作后果自负！听懂了吗？”
“……”跡部没理他的反应继续往前走，忍足愣了一下忙追上去：“Keigo你的意思是……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这个白痴，快点来帮忙！笨蛋！”被骂了也是一脸仿佛喜从天降进而高兴得手足无措的忍足亦步亦趋地跟在跡部身后两步，没有看到方才还笑得张扬的人转身就黯淡了的神色。
跡部望向别处，片刻扫一眼身后人的模样，勾了勾唇角，想想也就释然了。
忍足说得对，错过了这一次，他们之间就绝对不会、再有任何可能。虽然大爷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对于这个笑得一脸傻气的天才，他舍不得。一辈子的遗憾，自然是要下些狠心的，而他。
他居然舍不得。
跡部拧着眉心，对自己摇头叹息。
正所谓先喜欢上的那一个就得要吃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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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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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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