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天气意外地不错，没了前些日子的毒辣，天空是那种浅浅的仿佛水洗过一样的蓝。樊屿燃周五晚上没有回家，选择留宿。她睡到自然醒，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感觉心情是这段时间以来少有的松快。
那种沉重黏腻的疲惫感好像终于被洗掉了。
不用再站军姿，不用再听口令，不用再被太阳烘烤。
自由的感觉，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让她觉得轻飘飘的。
她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没有未读消息。她手指划拉着屏幕，最后点开了那个备注是【中型犬】的对话框。上一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她翻墙回去后，他回的那个“好”字，之后两人都没再联系。
这种互不打扰的状态，她其实挺习惯的。但今天，这股莫名的轻松劲儿，让她想做点什么。
她打字：“庄习谦。”
几乎在她消息发出去的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这速度让她微微挑了下眉。
庄习谦：“在。醒了？”
樊屿燃：“嗯。军训完了。”
庄习谦：“恭喜重获自由！【放鞭炮.jpg】”
樊屿燃看着那个动态表情，嘴角动了一下，没笑，但眼神缓和了些。她继续打字：“无聊。打游戏吗？”
庄习谦：“现在？”
樊屿燃：“嗯。就现在。上线。”
她发过去的是个最近挺火的手机MOBA游戏，她偶尔会玩几把，技术不算好，但也不坑，纯属打发时间。
庄习谦：“行啊。等我两分钟，我开电脑，手机版操作不习惯。”
樊屿燃：“随便。”
她退出聊天界面，直接点开了游戏图标。登录，等更新。宿舍里很安静，周末的上午，室友要么回家了，要么还在睡觉。这种独处的安静，配合着刚刚结束军训的松弛感，让她觉得很舒适。
游戏更新完，她收到了庄习谦的游戏邀请。点了接受，进入组队房间。
他的游戏ID很简单，就是名字首字母缩写ZXQ。
耳机里传来庄习谦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不久的沙哑，还有电流细微的杂音：“听得到吗？樊屿燃。”
“嗯。”
她应了一声，戴上了一只耳机，另一只耳朵空着，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她不喜欢完全沉浸在某个环境里。
庄习谦：“玩什么模式？匹配还是排位？”
“匹配。随便玩玩。”
排位太累，要计较输赢，她没兴趣。
“OK。”
游戏开始，进入选英雄界面。
“你玩什么位置？”
“辅助。”樊屿燃扫了一眼英雄列表，随手点了个长得顺眼的软辅，“或者法师。都行。”
她没什么固定位置，看心情选。
庄习谦笑了声：“那我打野？带你抓人。”
“随便。”樊屿燃语气没什么变化，“别拖后腿就行。”
“哇，你这就不信任我了？”庄习谦在那边叫屈，“我好歹也是个钻石选手好吧。”
樊屿燃没接话，锁定了一个控制型的法师英雄。她喜欢这种有一定操作空间，但又不用冲在最前面承担主要输出的角色，安全，还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庄习谦选了个灵活性很高的打野英雄。
游戏加载界面，樊屿燃看着庄习谦那个英雄酷炫的皮肤，随口问了句：“你充钱了？”
“啊？哦，这个皮肤啊，”庄习谦说，“上次活动抽的，运气好。”
“哦。”
进入游戏，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樊屿燃操作着英雄慢悠悠地走向中路。
一开始还算和平，各自发育。樊屿燃补刀不算太积极，偶尔用技能消耗一下对面英雄的血量。她打游戏跟她做人差不多，有点随性，不太争。
“樊屿燃，你小心点，对面打野可能红开，三级会来抓中。”庄习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他在打自家野怪，同时切着视角观察各路情况。
“嗯。”
樊屿燃应着，往后稍微退了退。
果然，没多久，对面打野的身影就从河道草丛露头了。樊屿燃不慌不忙，一个控制技能丢过去，稍微阻碍了一下对方的脚步，然后闪现回塔下，安全。
庄习谦夸道：“可以啊，这意识。”
樊屿燃实话实说：“你提醒的。”
“那也得你听劝才行。”庄习谦笑着说，“有些人头铁，说都不听。”
樊屿燃没说话，专注地看着屏幕。她只是觉得，没必要冒那个险。
庄习谦的清野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到了四级。
他开始游走。
“我来中了。”他说着，操纵着英雄从侧面草丛绕后，“打个配合呗。”
樊屿燃看准时机，上前一步，精准地把控制技能丢在对方法师身上。庄习谦的打野英雄立刻跟上输出，一套技能，轻松拿到一血。
“First Blood！”
“漂亮！”庄习谦的声音带着点兴奋，“你这控制给的太及时了。”
“他走位失误了。”樊屿燃语气还是很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件很简单的事。但她看着屏幕上“助攻”的提示，心里还是产生了那点微小的、因为配合默契而产生的愉悦。
“接下来抓下路，你状态还行吗？”
“嗯。”樊屿燃点了恢复，蓝量慢慢回升。
接下来的游戏节奏，基本掌握在庄习谦的打野手里。他确实玩得不错，意识好，操作也流畅，不停地入侵野区，抓人，控龙。樊屿燃就跟着他的节奏，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上控制或者补充点伤害。两人之间的交流很简单。
“我来反野，能看吗？” “嗯。” “抓上路，传送好了没？” “好了。” “撤一下，他们人多了。” “知道。”
大部分时间是庄习谦在说，樊屿燃用最简单的字眼回应。但奇怪的是，配合起来却没什么障碍。他好像总能猜到她会怎么做，而她，虽然嘴上不说，也下意识地会配合他的行动。
有一波团战，打得有点激烈。樊屿燃的法师站位靠前了点，被对面刺客盯上，血量瞬间见底。她手指按在闪现上，刚要按下去，庄习谦的打野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切入，精准地挡在了她和刺客之间，吃掉了关键技能，反手一套将刺客打残，逼退了对方。
“没事吧？”他问，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有点急。
樊屿燃看着自己只剩一丝的血条，和挡在她身前那个同样状态不满的打野英雄，手指顿了一下。“没死。”她说，操作着英雄退到安全位置回城。
屏幕上，庄习谦的打野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才转头去打旁边的野怪回血。
“刚才谢了。”樊屿燃看着那个围着她转了一圈的英雄，还是开口说了。她不喜欢欠人情，哪怕是在游戏里。
“客气什么，”庄习谦语气轻松下来，“保护我方输出，应该的。”
樊屿燃没再说话，默默更新装备。心里那点异样感又来了，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不难受，但有点痒痒的。她甩甩头，把注意力放回游戏。
这局游戏毫无悬念地赢了。庄习谦的打野数据华丽，carry全场。樊屿燃的法师数据平平，但助攻很多，控制给得也到位。
退出结算界面，回到组队房间。
“还玩吗？”庄习谦问。
“随便。”
她没什么事做，继续玩也行。
“那再来一把？我换个位置玩玩。”
第二局，庄习谦选了射手。樊屿燃看了看阵容，拿了个硬辅。
开局帮庄习谦拿了红buff，对线期还算平稳。庄习谦的射手玩得也挺稳，补刀扎实，偶尔消耗对方。
“樊屿燃，准备打一波，他走位靠前了。”
樊屿燃会意，看准时机，一个闪现上前，精准地把对面的射手控住。庄习谦立刻跟上输出，轻松拿下人头。
“nice！”庄习谦称赞，“这波开得完美。”
“他太装了，”樊屿燃评价道，操作着辅助英雄跟在庄习谦的射手身后，帮他扛着小兵的伤害，“活该。”
庄习谦笑着附和：“是是是，还是你眼光毒辣。”
之后的下路对线，几乎成了他们的个人秀。樊屿燃的辅助保护到位，控制犀利；庄习谦的射手输出环境安逸，打伤害毫不含糊。两人把对面下路组合压得喘不过气，很快就推掉了一塔。
“下路通关了。”庄习谦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们去中路搞事？”
“随你。”
他们开始游走，参团。有庄习谦这个发育超前的射手，加上樊屿燃稳定的控制链，团战赢得很轻松。
推掉对方水晶的时候，庄习谦在耳机里说：“跟你打下路还挺舒服的。”
樊屿燃正要点退出游戏的手指停了一下：“你输出环境好而已。”
庄习谦接得很快：“那也得辅助会玩啊。”
樊屿燃没再接这个话茬，退出了结算界面。她语气听不出情绪：“还玩吗？”
庄习谦反问：“你累了吗？”
“……不累。”
“那就再玩几把？我正好没事。”
“行。”
于是又开了几局。有时候赢，有时候输。赢的时候，庄习谦会笑着分析哪里打得好；输的时候，他也不会抱怨，只会说“没事，下把加油”。
樊屿燃大部分时间沉默，听着他在耳机里说话，偶尔应一两声。
不用刻意找话题，只是在一起做一件简单的事，有人陪着，但又不至于太靠近。
打到第四局还是第五局的时候，樊屿燃感觉眼睛有点酸了。她看了眼时间，居然玩了快两个小时。
“不玩了。”
“好。”庄习谦应道，没有任何疑问，“眼睛酸了吧？玩太久是累。”
樊屿燃“嗯”了一声，退出了游戏组队房间，手机屏幕切回聊天界面。
庄习谦的消息很快过来：“吃饭了吗？”
樊屿燃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没。”
“一起去吃？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米线，听说味道不错。”
樊屿燃看着这条邀请，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刚刚一起打游戏的轻松感还在延续，让她对“独自吃饭”这个选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排斥。
她回了两个字：“随便。”
对方秒回，显然就等她这句：“那二十分钟后，后门见？”
“嗯。”
放下手机，樊屿燃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慢吞吞地换衣服。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穿好鞋子，站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里的人表情依旧平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打打游戏，吃个饭，仅此而已。至于以后……她从不主动去想以后。
她拿起手机和钥匙，走出了宿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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