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傍晚来得比夏天早一些，天色开始染上淡淡的橘色。樊屿燃慢悠悠地踱到学校后门，远远就看见庄习谦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双手插在兜里，百无聊赖地用鞋尖蹭着地上的小石子。
看到她过来，庄习谦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樊屿燃走近，没什么表情地问：“等很久了？”
“没，刚来。”庄习谦打量了她一下。樊屿燃换了件黑色的薄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件简单的白T，下身是破洞牛仔裤。很随性，甚至有点故意的不羁，“走吧，那家米线店就在前面拐角。”
两人并肩走在后门的小街上。这条街不算宽敞，两边挤满了各种小店，空气里混杂着食物、香料和一点点汽车尾气的味道，喧闹又充满生活气息。
走到那家新开的米线店门口，里面人声鼎沸，队伍都快排到门外了，浓郁的骨汤味扑面而来。
庄习谦看了看队伍，又看了看樊屿燃：“人好像有点多，要等吗？”
樊屿燃瞥了一眼店里拥挤的景象和那条长队，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算了，”她语气淡淡的，目光转向街对面那一排冒着腾腾热气的小食摊，“我去那边看看。”
说完，也不等庄习谦回应，她就自顾自地朝马路对面走去。
庄习谦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快步跟上：“也行，你想吃什么？”
樊屿燃没回答，她的目光已经被那些小摊吸引了。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烤冷面，油锅里翻滚的金黄炸串，散发着诱人甜香的鸡蛋仔……这些在大人眼里或许是不健康的“垃圾食品”，却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先在一个卖炸鸡柳的小摊前停下。
“一份鸡柳，甘梅味。”
“好嘞！”
摊主麻利地开始操作。
庄习谦站在她旁边，看着油锅里翻腾的鸡柳，问了句：“你就吃这个？能吃饱吗？”
樊屿燃拿出手机扫码付钱，头也没抬：“等会儿再买别的。”
庄习谦点点头：“那我也来一份？你那个甘梅味的好吃吗？”
“还行。”樊屿燃接过摊主递过来的，装在纸袋里金黄油亮的鸡柳，上面撒着厚厚的甘梅粉。她拿起一根竹签，戳了一块，递到庄习谦嘴边，“尝尝。”
这个动作有点突然，庄习谦明显怔住了，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点红色。他看着她，樊屿燃的表情却很自然，仿佛只是分享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走了那块鸡柳。
酸甜的甘梅粉混合着炸鸡柳的咸香酥脆在嘴里炸开。
樊屿燃问着，自己也戳了一块吃起来：“怎么样？”
“嗯……味道挺特别的。”庄习谦嚼着，客观评价，“酸酸甜甜的，还不错。”
樊屿燃“嗯”了一声，继续吃着她的鸡柳，边吃边往前走。庄习谦赶紧也买了一份原味的，跟在她身边。
“你还想吃什么？”
庄习谦看着她专注吃炸鸡柳的侧脸，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囤食的小松鼠，和平常那股冷淡劲儿有点反差。
樊屿燃咽下嘴里的食物，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摊位，最后定格在一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子：“那个。”
她指了指。
“行，我去买。”
樊屿燃就站在原地等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剩下的鸡柳。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着路边小摊各种食物混杂的香气。她看着庄习谦站在小丸子摊前的背影，看着他跟摊主交流，然后乖乖站在那里等待。
庄习谦端着一盒热气腾腾的章鱼小丸子回来了，上面挤满了酱汁和木鱼花。
“给，小心烫。”
樊屿燃接过，用竹签戳起一个，吹了吹，小口咬开。外面酥脆，里面软糯，还能吃到一小块弹牙的章鱼足，酱汁的味道很足。
庄习谦凑了过来：“好吃吗？”
“还行。”樊屿燃依旧是这个评价，又戳起一个，递到他面前，“吃吗？”
庄习谦看着她递过来的小丸子，笑了笑，低头也咬了一个：“嗯，这个味道正。”
两人就站在街边，分食着一盒章鱼小丸子。谁也没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叫卖声、食物烹制的声响，构成了一种热闹的背景音。
吃完小丸子，樊屿燃意犹未尽，又去买了一份加了双倍芝士和培根的烤冷面，还要了瓶冰镇可乐。
庄习谦看着她手里那份用料扎实且酱汁浓厚的烤冷面，忍不住说：“你这晚餐……挺丰盛啊。”
全是高热量的。
樊屿燃吸了一口冰可乐，满足地眯了下眼，然后瞥了他一眼：“不行吗？”
“行，当然行。”庄习谦立刻表态，“你高兴就行。”
他也去旁边买了杯奶茶，陪着她在路边慢慢走着吃着。
樊屿燃吃着烤冷面，芝士拉出长长的丝。她吃东西的时候很专注，仿佛手里的食物就是全世界。庄习谦也不打扰她，只是偶尔帮她拿一下可乐，或者在她嘴角沾了酱汁的时候，默默递上一张纸巾。
“擦一下。”
樊屿燃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嘴。
走到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香甜的热气扑面而来。樊屿燃停下脚步，看着那堆在锅里翻滚的、油光锃亮的栗子。
“想吃栗子？”庄习谦问。
樊屿燃没说话，只是看着。
庄习谦了然，对摊主说：“老板，称一斤。”
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装在牛皮纸袋里递过来。庄习谦接过，拿出一颗，熟练地剥开，露出金黄的栗子肉，然后很自然地递给樊屿燃。
樊屿燃看着他递到眼前的栗子肉，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过来，放进嘴里。粉糯香甜，带着焦糖的香气。
庄习谦又低头开始剥第二颗。
樊屿燃看着他专注剥栗子的样子，手指因为用力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垂着。她突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街边显得有些轻：“庄习谦。”
“嗯？”他抬起头，把第二颗剥好的栗子递给她。
樊屿燃接过，没有立刻吃，在手里捏着：“你不用这样。”
庄习谦剥栗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哪样？”
“就是……”樊屿燃组织了一下语言，却觉得有点词穷，“不用一直照顾我。”
庄习谦看着她，眼神很认真，又带着点他特有的随性：
“我想这么做，不行吗？”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看你吃东西挺有意思的。”
樊屿燃移开视线，把手里那颗栗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心里那种熟悉的、想要推开什么的冲动又上来了，但嘴里栗子的甜味，和刚才那些食物的满足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吃着庄习谦剥好的栗子。他也就不停地剥，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
纸袋里的栗子渐渐见底，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勾勒出城市夜晚的轮廓。
庄习谦手里拿着最后几颗栗子：“饱了吗？”
“嗯。”樊屿燃点点头，“撑。”
吃了炸鸡柳、章鱼小丸子、烤冷面，还有这么多栗子，确实有点撑了。那种肠胃被填满的感觉，简单又直接，让她暂时什么都不想去想。
“那……回去？”
庄习谦把最后几颗栗子剥好，一起放到她手里。樊屿燃看着手心里几颗圆滚滚热乎乎的栗子肉，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比起刚才，肚子里有了食物，脚步都慢了些。
庄习谦把她送到实验高中后门附近，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樊屿燃：“我到了。”
“嗯，进去吧。”
庄习谦站在路灯下，灯光在他身上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樊屿燃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
而她只是挥了挥手，说了句：“走了。”
然后便转身，快步走进了校门。
庄习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慢慢转身离开。
樊屿燃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凉。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还有点撑。脑海里闪过刚才吃的那些东西的味道，闪过庄习谦递过来剥好的栗子，闪过他站在路灯下的样子。
她轻轻“啧”了一声，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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