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一:牛岛与生田

我想,我之所以会把排球当作全部,是因为排球是唯一能够给我带来疼痛的东西。

第一次在正式的比赛出场是升入中学以后,那时长虫中学的女排队伍刚刚建立两年,甚至连队员都招不齐,那时我十岁,身高一米四四,刚刚超过普通十岁儿童的身高中位数,距离队里最矮的队员有十三公分的差距。

不仅是对手,连我的队友都觉得我是一个凑数的人。

比赛第一局结束时,我抬头看观众席,外婆已经提前离场了。

我很清楚体格上除了我以外都不存在绝对的短板,两个队伍实力平均,而对手又先轻敌,只要我能抓住战术上的缺漏,胜利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一开始的生田麻央是一个谋略大于球技的有些卑鄙的选手。

没有来得及告诉外婆其实这时候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我就已经没有机会再告诉她其实最后我们赢了。

那天回去的路上,外婆失足摔下楼梯,在离家不足五百米的天桥下结束了她七十岁的人生。

而这也是排球带给我的第一件真正意义上可以称之为痛苦的事情,外婆的葬礼上我第一次哭出了声,也第一次跟那个男人说了话。

那个男人,也就是“爸爸”,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也是你牛岛若利,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说了这么多才开始解释关于继父的问题是不是有点迟了,抱歉,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按照年龄来说我还应该叫你一声哥哥呢,亲爱的若利哥哥。

我不会对你撒谎,所以我会说,我非常地嫉妒你、痛恨你,同时也非常地爱你。

你可能不知道,白鸟泽女排并没有向我提出邀请,我是通过普通招生考入白鸟泽的,很多人都以为我是因为想要继续和原泽千寻的较量,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我更想要全国冠军,我完全可以去到青叶城西与原泽组建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队伍,而实际上我来到白鸟泽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因为你。

那时的我,近乎于发了狂地恨你,因为我始终偏执地误以为你拥有了一切。

生理学上的父亲没有给我称呼他爸爸的资格,他只是把我从外婆那里接到了现在的这间小公寓,每个月给我一笔比原先更多的钱,希望我永远不要开口说他是我的父亲,而那个人却恬不知耻地希望你可以叫他一声爸爸,这件事听起来挺可笑的吧。

反正我是笑了,在看到他对着你笑的时候。

高一集训时中学部的你们来高中部合宿,男排那群所谓的前辈是什么脾性我很清楚,给低年级的下马威是每个体育社团的固定节目,女排也有,但我比你聪明一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你们擦排球的时候偷偷打开器材室门的人是我,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不和大家一起先走。按理来说我应该看着你被他们欺负的,但我大概就是那种骗不了自己只能骗别人的人,所以才会去帮你。

你中学三年级的全中联赛决赛我去现场看了,你在后排跳起的时候,我才明白,或许我不是恨你,我是恨自己想成为你。

每一次听到你叫我学姐,看见你的眼神,我都恨自己,你是不普通的人,而我可以选择的不普通的道路那么多,最后却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然后意外与你相遇了,但也幸好与你相遇了。

怎么样,至少我让你看到的这个我,是很不错的一个人吧。

我说了,我永远不会成为虾米的。

让我想想,我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对了,我好像还没说我为什么死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病,它让一个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内控制骨骼肌的运动神经元慢慢退化,停止传送讯息到肌肉,失去运作的能力后,肌肉逐渐衰弱萎缩直到完全瘫痪,然而人的大脑却仍然保有着所有的记忆,简单来说就是,我会永远无法运动,无法行走,无法做任何需要用到肌肉的事情,甚至是呼吸。

第一次出现异常是半年前的IH预选,我晃了神还以为是因为疲惫,再之后是因为不可能出现的失误我落选了选拔赛,队医建议我做详细的检查,就是我提前回仙台的那一天,我知道自己得病了,也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好了。我原来比我想象中更加地不能够接受我很快就会死去的事实,也无法接受我可能会狼狈地离开这个世界的事实,我的出生就是一件被动的事情,我不希望连唯一一件我可以具有主动性的事情都变成了被动。

如果有什么能让我放弃排球,那就只能是我自己,于是我决定亲手结束这一切,没有作为一个普通人死去,我很满意。

我还是没放弃恨你,可我也还是很爱你,你是我见过最坦诚的后辈、最忠实的朋友、最可敬的选手。

所以若利,你要记住,你值得一切。

你从未相认的某个家人生田麻央绝笔

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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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能是这十七年来牛岛若利跑出的最快的速度了,但还是差一些错过生田说的第二班公车,紧紧攥着信封追着上了车,牛岛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发抖,现在自己是什么情绪他真的分辨不出来,难过、害怕、生气、震惊,这些都不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是希望这一切是假的,他不希望打开衣柜真的看见了她。

钥匙、垃圾、铁盒子、信件、日记,每一个都对上了,接着是衣柜。

牛岛把手放在柜门上,看见了里面的人,她像睡着了一样,但是嘴唇发紫,脸颊是冰冷的,手也是,脖子上缠着制服的领带,长发整个把她裹住,手里拿着她说的信。

“生田学姐,”牛岛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生田麻央,生田麻央……”

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警察照例询问牛岛的身份,他又看了一眼已经被躺平放进尸体袋里的生田,开口说:“我是她的朋友。”

牛岛想,比起哥哥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称呼,她应该更愿意自己是她那个最忠实的朋友。

我还以为我写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结果还是先埋头哭了一会儿。

生田是这个故事里唯一一个证明了做梦无用的角色,我想过我为什么非要在一个或许不需要任何悲剧色彩的故事里塑造这么一个人物出来。

从我角度来看,实际上这都是一群孩子,在这个故事里的所有角色都有梦想,也不会放弃做梦,就像我很喜欢少年漫一样,我不会去追求少年漫是否现实,我不会去在意他们长大以后会不会挣扎于生活中,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和我一样陷在现实里。 所以出现了生田,她来告诉牛岛和原泽,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梦想无用论,但她又不会让他们放弃梦。

她某种程度上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一切,才会对牛岛说出,他值得一切。

谢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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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番外一:牛岛与生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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