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宗,可谓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选择叛宗的方雨眠,绝不可能是被利益驱使。
若非利益,那便是感情了。
鸣霜问道:“所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你和宗门的关系变差吗?”
鸣霜觉得,自己也不过与方雨眠相处了一个月,她就对自己十分真诚,足可见,方雨眠是个很乐于回馈别人感情的人。这样的人,不太会主动切断自己与其他人之间的情谊。
方雨眠会是在面临怎样的情境下,才选择以一种几乎自杀的方式,强硬地离开宗门呢?
鸣霜想,以方雨眠这样的性格,除非她心如死灰,否则,她绝不会愿意踏出这一步。
别说是方雨眠了,就算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选择主动叛宗,叛宗与自杀无异。
方雨眠陷入回忆,她叹息一声,继续说:“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以前在宗门的时候,日子日复一日地过,我也从来没站在自己以外的视角,审视过自己曾经的人生。所以我总是不解、总是哀怨。”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如此对我,我明明和我师兄以外的人交集并不多,可是我在宗内的名声却日渐变差。我每天都在检讨自己,质问自己,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才导致所有人都开始慢慢讨厌我。我想改正,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如今看来,也许,每一件小事,都激化着我与其他人之间的矛盾。”
“我三岁入宗,五岁的时候,便进入炼气期。”方雨眠道。
鸣霜惊讶,他自觉自己天赋已经十分出众,没想到竟还有这般资质绝佳的修士:“对人族而言,这样的年龄已经很早了吧。”
饶是方雨眠知道鸣霜的身份,听到他这声“人族”也不免一愣。
他不可能是无意说漏了嘴。
他是不想掩藏自己的身份了,更是在主动向方雨眠透露。
方雨眠一边感慨鸣霜的不设防,一边又十分感动于鸣霜如此信赖自己。
她笑了笑:“只是能够炼气而已。”
“能够炼气以后,就必需开始参加宗内每年两次的大赛。”
“在天霁宗,只要修为处于同样等级,不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亦或是几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参加的都是一场比拼。此外,为了避免宗内弟子逃避赛事,不许弟子们无故缺席大赛。”
“所以,我从五岁,就要站在擂台上,面对一群比我年纪大的同门。而我的对手,年纪最小的,也已经九岁多了,那些天赋不佳的外门弟子年纪则更大一些,二十三十才炼气初期的也大有人在。他们修为如此,只能与我参加同一赛事。”
“因为我入宗早、年纪又很小,还是宗内为数不多的女弟子,所以比赛的时候,多数师兄师姐都很照顾我。可是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事,大师兄说比赛要全力以赴,我就一点没有谦让,那场比赛,我发挥的也很好,展现了我当时最佳的水平。在我心中,我也一直点到为止,并没有羞辱谁,或是刻意伤害谁。”
“但是,我也不知道是我天赋太好了,还是大师兄教导有方,那些人没有一人能打得赢我。”
方雨眠说着这样的事实,语气颇为无奈。
她强,难道怪她吗?
鸣霜闻言轻笑,方雨眠看了他一眼,鸣霜才道:“真想去看看小时候的你,一定很可爱、很有趣。”
方雨眠想想也觉得好笑:“那时候,我连别人的腰都够不着,我手中的木剑都比我高,我握着一把剑,剑尖还要拖在地面上。”
当时,前几个见到她的人还会笑呵呵问她要不要主动离场,省得刀剑无眼,没人会想伤害一个五岁的奶娃娃。
可奶声奶气的五岁萌娃一出手,却大杀四方。
鸣霜想到那画面,更是觉得自己无缘一见,实在可惜。
方雨眠叹息一声:“所以,我五岁的时候,就在宗内一战成名。后面的对手不敢再小瞧我,但我还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路赢到最后。赢了比赛之后,我也确实很骄傲,喜形于色,希望能得到沐天仙尊和师兄的表扬。”
“大师兄毫不吝啬地夸了我数日,还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沐天仙尊只是淡淡和我说‘做得很好’。可是仙尊从来就是这样一个性情清冷的人,能得到他如此认可,我便已经很开心了。因为仙尊喜欢厉害的弟子,我总以为,只要我做到他满意、做到最好,就会赢得他更多的爱。”
“却不知,我想要的爱,是身份和能力这些外在的东西,带不来的。”
鸣霜颇为怜惜:“如果能够带来,便也意味着今日你光辉,他便爱你;明日你落魄,便会失去他的爱。”
方雨眠一笑:“是这样吧。”
她继续说:“自那次比赛以后,我还没高兴几天,就发现,以前总和我一起玩的伙伴渐渐疏远我,那些以前总是给我买糖葫芦的师兄师姐更是如此。”
“我去问大师兄为什么会这样,大师兄只说,大概是我在大赛中的表现激励了大家,所以大家都开始拼命修炼,没时间陪我玩了。大师兄希望我以后也要更加努力,下次继续夺得第一。”
鸣霜却如实道:“你在比赛中赢了那么多人,会让他们不服气吧,他们二十几岁,还打不过五岁孩童,内心定然羞愧难当。”
方雨眠笑看着鸣霜:“现在想来,也确实如此。若是我当年收敛些,不要打赢那些人,做个与他们没什么两样的普通弟子,不将锋芒外露,别人也就不会看见我,也许,也就不会如此仇视我了。”
本来输输赢赢,那些小朋友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心里不平衡,奈何方雨眠没法成日和他们相处,那些同龄人被师兄师姐劝着,或是听到了他们对方雨眠的议论,或是被他们几次三番说“你这辈子也比不上方雨眠了”,看方雨眠便越发不顺眼,渐渐学会像年长的弟子一般,疏远方雨眠。
鸣霜拂了拂方雨眠的发丝:“这不怪你,只怪他们技不如人,实力不如你,机遇也不如你。”
方雨眠没有躲开鸣霜的手,她见鸣霜做出如此暧昧的动作,心扑扑跳起来,一时间,连难过也忘了。
她脸上通红,本来有夜色作掩护,倒也没什么,只是方雨眠忘记鸣霜的视力极好,夜间也能看得清周遭的一切。
方雨眠不敢再看着鸣霜,却默许了他这般暧昧的触碰。
“我连续夺得五年魁首后,沐天仙尊便让我跨级参加大赛。于是我以炼气初期的修为,参加炼气中期的比赛。每个遇到我的人,都准备良久,他们觉得,被修为明显低于自己的人,又是我这样年轻的女修打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鸣霜问:“那你赢了吗?”
方雨眠沉默着没吭声。
虽然过程并不轻松,但她一直咬紧牙关,赢到了最后。
不过,这魁首到今年,终归是要断了。
前世的今年,她和方流染已经能参加同一届大赛,只是,她因为受惩,没参加成。
后来,方雨眠因秘境之事,修为大跌,但即使不出意外,方雨眠也是打不过方流染的。
同为筑基中期,方流染的实力比起其他弟子,堪称碾压。
鸣霜笑起来,语气还颇为骄傲,好像赢的是他一样:“雨眠,你好厉害!”
方雨眠叹道:“得了魁首的我,光荣是一时的,被人记恨却是一世的。他们看我就像是看个‘怪物’一般,大家都疏远我。”
“六峰的亲传弟子就更难受了,他们每年输给我后,还要被师尊惩罚。后来,甚至衍生出,每年输给我的亲传弟子,在大赛结束后的第二天,都要跪在主峰练武场入口处,头顶本命剑,这么跪上三日。还有师兄心中羞愤,额外自罚数日……”
以人的羞耻心,激发人的潜能,这种方法虽然十分奏效,但也并没能让受惩的弟子打赢方雨眠,还给方雨眠拉了一波仇恨。
鸣霜不认同地摇摇头:“你们宗门的教学方式可真是……不合理……”
方雨眠现在也这般认为,可是身在其中,便像那拉磨的驴子,只顾着往前走,不走,就会被别人甩下去,没人能承受自己与其他人落差越来越大的压力,包括方雨眠。
她若是一次变差,方问渊就会失望地看着她。
那眼神,是方雨眠见了一次,便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
所以别人努力,方雨眠更是不敢懈怠,她比那些人更努力。
这样的教学方式,也确实让天霁宗成为修真界第一大宗。
“那时候我才十岁出头,根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师兄和仙尊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之后的比赛,我还是一如既往,慢慢,朋友就越来越少。我平常也不和大家一起修炼,根本不知道别人在我背后都说了我什么。等到我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我早就已经成为天霁宗最不受人待见的女修。”
“各个峰的亲传弟子带头排挤我,这种情况,在小师妹,也就是仙尊的亲生女儿回来后,就更加泛滥。”
方雨眠:都别动,我要开始凡了!
很捧场的鸣霜:我老婆好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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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怪她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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