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灵昙

雁回春跟在白释身后,迈上玉石台阶道:“帝尊离开昆仑墟后,灵昙水榭便被下令封禁了,偶尔只有留芳仙君会过来打理池子里的昙花。”

灵昙水榭里的池水并非普通泉水,昙花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灵花,过了两百年,池子里的昙花仍是兀自开得静谧盛大。

一位黄裙的女子蹲在水池边,边用手拨水,边絮叨,“你这一池子昙花都快全死了,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在它们死之前,一天拔一株,保证在你回来之前只能看到干干净净的一池清水,不,浊水!我还要叫所有弟子过来拿池水洗脚,花瓣摘了泡澡……”

“帝尊。”不及雁回春阻止,白释已经走了过去,女子从池边站起,似没有看见任何人一般,从白释身体上穿身而过,坐到了院子里的躺椅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发呆,“姚真留了几坛桃花酿存在我哪里,我那个极不省心的破徒弟天天惦记着,为了防止他那天偷走,我又埋回了桃源花榭里,你回来了记得去寻,我已经忘记埋在那棵树下面了……”

白释转身,轻唤了一声,“留芳。”

女子抬起头向白释望了过来,微微弯了一下眉眼,唇瓣开合,“记得……记得去取哦。”

笑意未尽,身影已经完全消散了。

雁回春解释道:“留芳仙君几十年前便仙逝了,留在此处的只是一缕残魂虚影。”

白释嗯了一声,转身沉默地进了宫殿,殿内陈设并无丝毫变化,干净明亮,地板上散落着只堆了一半的金箔宫殿,应是石英当时离开的匆忙,并没有来得及收拾,也便一直还扔在这里。

白释弯腰刚欲拾起,雁回春已经先一步将金箔宫殿捡起仔细放在了一旁的矮桌上。

白释没说话,移步坐到椅子上,听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抬眸见进来两个人,一位白衣女子,腰间佩剑,一位当是莲山。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抬手行礼,“弟子拜见帝尊。”

雁回春退步到了白释旁边,只当白释全不认识,介绍道:“白茶,留芳仙君的关门弟子。莲山,门主新收的首徒,目前无极门所有事务基本都由他们二人处理。”

白释点了下头,问:“容繁呢?”

莲山接话回道:“师父闭关,已经传话说帝尊若有何吩咐,无极门自当全部听命。”

白释继续问道:“他何时闭的关?什么时候能出来?”

看出白释稍有不虞,莲山迟疑着无法再答,雁回春弯腰行礼道:“应当快了。”

白释摆了下手,“暂时无事,先退下吧。”两人离开后,空旷的宫殿里又一次只剩下雁回春与白释二人。白释抬眸看向雁回春,回到无极门并没有多久,似乎已经累了,“你带弟子去寻一下留芳埋下的那几坛桃花酿。”

雁回春退步也离开了宫殿。

白释撑着额头,独自一人静坐了许久,不知不觉竟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手边的痒意惊醒的,纯金的金龟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他的右手。

白释伸手摸了一下颈边,果然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金龟子不见了,如今正停驻在桌面上,抬着小脑袋看他。

白释没忍住用指尖碰了一下,金龟子就势抱住了他的手指,唇角无意识间扬了扬,似斥似怪道:“胡闹。”

苏译熟悉的声线借助金龟子传出来,“师祖睡了一整天了。”

白释侧头看外面还亮,像魇都几乎只有黑夜一样,昆仑墟也只有白昼,辨不清什么时间流逝,白释出神般呆了一会儿,抬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金龟子匆忙松开白释的手指,飞在了他的肩膀上方,疑惑道:“师祖这是要去哪里?”

“灵阁,我之前给祭迟说有机会的话我将灵阁里存的魔族功法交给他。”

苏译跟着白释停在了一座玉楼前,整座楼阁几乎都是白玉建成,通体雪白,外面设有结界。白释掌心浮起一张白色光阵,按在了透明结界上,结界上便化开一道入口。

白释拾步进去,径直往最顶层走。

灵阁里放置的全是书籍,每个书架上都垒满了,苏译好奇般一路上顺着书架飞,白释并不催促他,慢慢地,倒变成了白释落在了飞着的金龟子后面。

白释的视线划过书册的速度很快,问:“可有感兴趣的?”

苏译摇脑袋,他只是单纯好奇,这些书籍除了功法秘籍之外,还有大量的诗集佛经,山川游记,他飞回到白释跟前问,“这些书都是师祖收集的?”

“嗯。”

苏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评价,得多爱书还是无聊才能收集这么一整楼的书。

苏译飞得快,隐约听到除帝尊外,顶楼似乎有其他人的脚步声,往这边逐渐接近。

随着接近的脚步声外还有一个女子的说话声,话语很断续也很混乱,“本君当初收你为徒时,便已瞧出你心性不定,但看在你资质还不错的份上,就收了……本来本君给帝尊说,只要你敢有任何歪门邪道的心思,为师首先便清理门户,绝对不会给你危祸他人的机会……”女子叹气,“可终究还是没有看住你,现在你乖乖待这里修身静心,再有其他心思,为师就把你做的事写成纸条,给无极门内每一个仙君和弟子枕头底下都塞一张……”

苏译返回到白释身边,抬头往上望,须臾楼梯口便出现了一抹洁白的身影,男子身量极高,只是面容看着很是倦怠,下巴上甚至有一层青色的胡渣。

白释顿住了步子,见男子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尖,女子清绝的容颜缓缓显了出来。

留芳仙君的残魂虚影,但明显这抹残魂虚影要比留在灵昙水榭里的那抹虚影要稳定很多,不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女子眨了眨眼,向白释扬唇露出一个笑容。她身前的白衣男子也匆忙抬手行礼,“早些听闻帝尊回到了无极门,弟子未能亲自相迎,望帝尊恕罪。”

白释的神色并没有显出多少惊讶来,缓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弟子……”杜康苦笑道:“这边几乎无人来,清静些。”

白释的目光在女子的虚影上停留了半瞬,开口道:“逝者不可追,能解则解,你将留芳的虚魂勉强留着,与她与你都算不得好事。”

“弟子知晓。”杜康道:“只是……弟子觉得恐是我还不足以让师父放心离开,等我真的静心养性到能让她满意,师父的虚魂自当会消散。”

白释颔首,并不多劝,“如此也行。”

在白释经过他身边时,杜康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帝尊。”

“嗯。”白释不解地看向杜康。

杜康迟疑再三,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道:“这么多年了,帝尊似乎从未因当年之事怪罪过我。”

“怪你什么?”

杜康的声音低,“若非当年我将耀魄习魔的事情说出,他也不会被逐出无极门,也不会有此后重重,甚至连累帝尊也受了戒罚。”

“与你无关,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杜康还欲再说,但被白释打断了,“若仅仅只是因为习魔,我不可能保不住他,这件事情你完全不必归罪于自己,留芳一直说你心性不佳,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你做它的动机,是你不耻他习魔,还是嫉恨他处处胜于你。”

杜康似乎没料到白释能把话语说得如此直白,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许久之后,他才舒缓了些神色,道:“弟子谢帝尊提点。”

白释转头见杜康垂手站在一旁,他略微缓和了声线,“若想通了,便不用一直待在这里,桃源花榭里应该还埋了几坛桃花酿,我记得你喜欢,过些时候我让回春带给你。”

杜康毫无预料,震惊地抬头,只觉自己可能是听岔了,“帝尊。”

白释却并不再接话,而是走到书架前,一层层地往下寻找。

杜康站了会儿,过来问:“帝尊在寻什么?这里的书籍弟子都整理过一遍,与之前摆放的位置可能会有出入?不如让弟子帮你找。”

“魔族功法。”

杜康愣了下,神色变了几变,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在顶楼最里的书架最低层找出了一摞书册。

白释接过去一本本认真查看,杜康站在旁边,看见白释肩头停着一只金龟子,甚是聪颖灵敏,他本欲问,不过最后想了想又觉得帝尊身边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宠都不奇怪,只是这次回来,总觉得哪里缺了什么,“石英怎么没有跟着帝尊?”

“他离开了。”

短短四个字,杜康消化了半刻,才算完全接受。

白释抱着书册出了灵阁,雁回春候在外面的琼花树下,着一身浅青色的袍子,气质儒雅温良。他走过来将白释怀里的书接了过去,“弟子来吧。”

白释并没有拒绝,到灵昙水榭的院子里,雁回春将书籍摆开晾晒,白释躺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两人之间并不说话,风吹动院子里的昙花,幽香浮动。

金龟子从白释的肩膀上飞下来,落在白释放在躺椅扶手上的右手背上,白释侧倚着,低垂着眸,微一翻手,就将金龟子托在了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雁回春在旁边的缘故,苏译从灵阁出来一直没有再说话,白释只能从金龟子的小动作中辨别苏译的情绪变化,他似乎有些闷闷的,转过身背对着白释,都不乐意看他。

白释从指尖绕出些许灵力,用灵识唤他,“苏译。”

金龟子生了会儿闷气,两只触角轻轻动了动,才道:“师祖连他的喜好都记得。”

白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倒是失笑,“只记得这一个。”

苏译还是不太能接受,“那也太亲密了,他又不是师祖亲收的弟子。”

白释无奈,“莫闹。”他转过头,看见雁回春在摆一本暗红色书皮的古籍,他出声道:“那本接给我。”

雁回春起身将秘籍递到了白释手里,白释将书翻开放到膝盖上,金龟子也从白释的手心落下。

许是放的久了,书册有些微霉味,“夔纹腾”三个狂放的古字显在秘籍的第一页。

白释道:“这本是原册,你若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和我写给你的应该区别不大,但在一些细节处可能还是有差别。”

苏译依言翻看这本古籍,越看他眉头皱的越深,这本的字迹真的是潦草至极,若不是白释给他的夔纹腾,他几乎日日都会翻看,基本能够倒背,否则他绝对认不出来这本古籍里的任何一个字,他看了不过一会儿就头昏脑胀。

书页间有一张单独的纸张不知何时掉了出来,他都没有及时发现,察觉到时,白释已经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模糊只看见纸张正面密密麻麻全是神秘的推演公式,背面是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字迹一笔一划规正遒劲,等他再欲飞起仔细看时,纸张在白释的手中眨眼间便化成了灰烬。

苏译振动翅膀抗议。

白释用指尖轻碰了一下小金龟子,眸色难辨,“当是有人落下的,没有看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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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出师门后和师祖HE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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