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爆竹

凉风将书页吹得哗哗响,不远处是条长廊,长廊尽头有个四角小亭子,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残棋,外面挂着牌匾,书着揽月听风,若有人坐在亭子里,转头就能看见白释居住的宫殿。昆仑墟共有四大主殿,分别是弟子居住的风殿云殿和白释住的月殿,姚真居住的日殿。

苏译出神般将那句诗琢磨了许久,也没有琢磨出来什么,本欲问,但隐约觉得白释似乎压根就没有看见那句诗,他也便放弃了。

雁回春将所有书册摆好后,拢袖站起来。白释顿了下问,“你师可还好?”

雁回春道:“几个月前从神女岛回来,身体越发差了,遂命弟子过来侍候帝尊,望帝尊不要怪罪。”

白释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

雁回春的师父是虚壶仙君,与白释当是同代的仙门尊者,那一代的尊者,至今还在世的恐怕也只剩下虚壶与白释了。苏译对这位仙君的印象大多只有耳闻,听说脾气又凶又硬,除雁回春外还收过一位弟子,但那名弟子因为受不了,愣生生被逼跑了。

也算是仙门里千年难遇的一桩奇闻。

苏译跟上白释出了灵昙水榭,白释本来是步行去的,一路上遇见了数名弟子,他们表情中大多是好奇,疑惑,畏惧,瑟缩退后避如蛇蝎。

苏译振飞着翅膀,努力凶神恶煞地瞪回他们投过来的视线,白释抬手将金龟子掬在了掌心,松开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座玉宇前。无极门的宫殿排列星罗棋布,但这所玉宇却可以用偏僻来形容,除旁边一座古钟楼外,再无任何建筑。

雁回春稍等了一会儿,随后出现。

还未走近,便听到屋内连续不断的低咳声,有淡淡的药草味萦绕在屋子里,湛蓝帘布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位鹤发老者,明明身形看着并不苍老,但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已到垂暮,只吊着一口气。

雁回春快步走到床榻前,倒了一杯茶水边侍候老者喝下,边帮他抚背顺气,“师父,帝尊过来瞧你了。”

“虚壶。”

老者听到声音,艰难地抬眼循声望过来,垂在身侧的手,都因激动在颤抖,“帝尊恕罪,老夫……不能给你起来行礼。”

白释侧身在床榻边坐下,伸指按住了虚壶枯瘦的手腕,“无碍。”

虚壶并不阻止,目光随着白释的动作,一直锁在他的脸上,许久之后,才舒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不见,帝尊的变化倒是不大,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白释收回手,蹙紧了眉。

虚壶道:“大限将至,帝尊不必费心。”

他支撑着身体,欲从床榻上坐起来,白释伸手扶了一把,帮他顺利坐好,道:“没想过其他法子?”

虚壶摇了下头,“也活够了。”他盯着白释,红了眼眶,几近哽咽,“只是……今后恐怕只剩下帝尊一个人了。”

白释沉默着,没接话,虚壶却竭力抓住了白释的手,用力握住,“当年之事,老夫一直相信帝君,相信绝非你所做,但仅仅老夫一人相信,却也不够。”他悲愤道:“若帝君还在,帝君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不实言论传这么多年,你此次回来,更不会是这般境地。”

白释轻动了一下唇角,似乎想说话,但终是没有张口。

虚壶突然想起般,转头看向雁回春,怒不可揭道:“容繁是不是至今也没有出关,他是越发的没有规矩,又随心所欲了,若非他是帝君唯一收的弟子,老夫绝对不允许他至今还坐在那个位子上!”

白释沉声制止,“虚壶。”

虚壶的怒气还是压制不住,“帝尊是不知,这两百年他是有多独断专横,比当年的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雁回春出声道:“师父。”

虚壶抬袖摆开了雁回春扶他的手,“不用提醒我,老夫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他们背地里怎么评价我的,为师一清二楚。”

白释反手按紧了虚壶的手腕,“静气。”

虚壶这才慢慢缓和了表情,不过一会儿就又忧虑了起来,“帝尊,老夫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虚壶斟酌了一下言语才道:“上次在神女岛,那魔族小鬼怎么会与帝尊在一起?”

白释道:“你说苏译。”

金龟子安静了许久,一直在静静听他们说话,这会儿蓦然听到提自己,下意识振动了下翅膀,把耳朵又往直竖了竖。

虚壶虽然不确定但还是道:“应该是他。”

白释:“他是渊和的徒弟。”

“渊和的徒弟不是……”虚壶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瞳孔微微睁大,“就是堕魔那个。”

“嗯。”

虚壶又有些压抑不住脾气,“他既然已经堕魔,也被渊和逐出了青华峰,帝尊还管他做什么,帝尊和他现在该是毫无关系。”

白释收敛了神色,“这件事情我自有判断。”

虚壶略微诧异,“帝尊,你的事老夫本不该多说,但这件事即使真惹你恼怒,老夫还是要说,你身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不清楚,如果再与魔族扯上关系,境遇只会更加艰难,就更加洗清不了了!”

白释平淡道:“我没有想要洗清。”

虚壶震惊地看向白释,只当自己听岔了,“帝尊!”他不理解地质问,“非你所做,为何要认,为何不洗清!”

白释将手指收进衣袖,缓和道:“你好生休息,万不可时时如此气火攻心。”

虚壶还欲再劝,白释已经站了起来,对雁回春道:“你留下尽心照顾你师父,不必再来灵昙水榭。”

白释出了玉宇,昆仑墟外的天空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他伸手握住了颈边的金龟子,苏译的魂识链接不知何时断了,那枚金龟子重新变成了一枚单纯的饰品。

他没有用瞬移的术法,独自一人在纵横交错,宽敞明净的仙京大街上走到迷路,遇见两个女弟子手里提着花灯,从他身边匆匆而过,很轻的交谈声传到他的耳里,“今晚是除夕,听说锦官城会放烟花,我们要下去玩吗?”

“年年都去锦官城有什么意思,你还没看腻呀?”

“那去哪里?”

“要不我们去魇都?”

少女惊诧,“你疯了!”

“可我听说魇都有花鼓百戏宴,有七层妖塔身似客,有青龙衔珠千灯景……各种商摊酒楼,杂耍幻术从除夕开始会持续到上元节,那里再有地方过年有魇都热闹。

少女遗憾道:“不了,我晚上要回家吃团圆饭,去魇都玩肯定回不来。”

雪花落了白释满身,他呢喃出声,“除夕。”

*

魇都。

白释叫住一位老伯,想了许久,应该怎样问:“廖生魔尊居住在哪里?”

老伯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甚为自然道:“你说尊主呀?”

白释缓缓颔首,觉得在魇都,老伯口中的尊主应该只能是苏译。

老伯转身指给他,“特别好找,就这条街你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往左拐,看到那家门口有小孩玩,那家就是尊者的府院。”

“多谢。白释将信将疑地顺着街道走到尽头,再往左拐。

几步之后,就看到了街边玩闹嬉戏的小孩,足有六七个,有男孩有女孩,最大的看着十一二岁,最小的也就三四岁。

最近的府门前背站着一名女子,着一袭玫红长裙,外面罩着绢烟墨绿长褂,身量细挑。一身黑色劲袍的年轻男子站在梯子上,将一只大红的灯笼挂上门檐。

女子边注意着距离,边道:“有些偏,铁奕,往右一些。”

白释站在不远处望过去,没有再往近走,有小孩好奇地盯看了一会儿这个奇怪的白衣叔叔,跑到女子身前,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指给她看。

梅姨顺着小孩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等铁奕从梯子上下来,低声道:“去叫尊主。”这才唇角扬起热朗的笑容,走到了白释跟前,俯身行礼,“见过帝尊。”

白释看着眼前容色明丽的女子,稍稍诧异,“你认得我?”

梅姨弯眸道:“仙魔之战时有幸见过帝尊一面,一面难忘。”

她接着侧退了一步让出路,道:“尊主有事刚出去了,帝尊若不介意,可以进屋里等。”

白释并未疑惑,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确实是来找苏译的,既然她如此说了,便抬步随梅姨跨进了府门,刚走到院子里,外面劈哩叭啦燃响了爆竹,伴着热闹喜庆的爆竹声,还有小孩捂着耳朵躲藏的脚步声和欢乐的嬉笑声,全部混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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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出师门后和师祖HE了
连载中单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