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叁

响鼓重锤,沈央央的脑袋像被谁重重砸了下,眼冒金星的疼。

她一个没稳住,身边人却呼啦一下围上来,生怕她从马上摔下去。

熙熙攘攘的说话声让沈央央的脑袋更疼了,这个说:“公主你怎么了?是不是这贱皮子让你烦心了!”那个说:“公主千万别吓唬奴才,你要是烦心,多打奴才两巴掌解恨......”藏娇阁很久没有这么喧嚣热闹的时候了,吵得昭昭头都大了,一声娇叱:“都闭嘴。”

那此起彼伏的说话声顿时止住。

好容易睁开眼,身下是一匹健壮的小马驹,沈央央一时有些恍惚了,她被软禁藏娇阁,已经很久都没骑过马了。

她没死么?那毒酒如此厉害,她应该早死了才对。

还是到了阴曹地府?阴曹地府也有白日么?

终于适应了刺目的日光,沈央央眨巴眨巴眼,终于认出身下这匹马来——这是她十六岁那年,商序给她从塞外弄回来的小矮马,沈央央人菜瘾大,又想骑马又怕像之前一样被摔,商序训了好久,这马闻到沈央央的味道便亲昵凑近,有段时间是沈央央的心头好,一匹小马比奴才的命都金贵。

只是后来,这只小矮马不知为何病死了,沈央央还哭了好一场,可惜那时商序总惦记着陪叶滢,他们也很久不说话了。

“驴儿?”一声试探的轻呼。

那被叫做驴儿的马蹬了蹬蹄子,开心地应了声。

竟然真的是她的小马!不是在做梦!

霜降看见公主一副怔愣模样,心里着急,“殿下,殿下你方才是怎么了?”

沈央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更准确的说是落在她和一旁的小满腿上。他们活蹦乱跳的,此刻正焦急围在她身边。

小满和霜降的腿也没有被仗责残废,她的小马正在身下,透过平坦柔顺的鬃毛传来热热的温度,这竟然......是真的?!

沈央央看过一些怪力乱神的话本子,却不肯相信自己竟成了话本子的主人公,如果换个说法的话,那她现在是......重生了?

小满摇了摇沈央央的胳膊:“公主是在为圣人不同意您与商序公子的亲事难过么?听说商序公子求了皇恩,已经说通圣人了!”是了,是有这么一回,她到了适龄之年,正吵着闹着要嫁给还无官职加身的商序呢。

当时爹爹不同意,她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策马就出了宫,就是因为这个,还引发了后来的一场风波。

那场风波是什么来着?

沈央央做过的错事太多,已经想不起来具体了。

她终于注意到身边面面相觑的视线,沈央央从手里握着的鞭子,看到马下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她正在气头上,有人挡了她的路,央央一鞭子就抽了过去,还要叱责对方不看路,这要是被挞于马下,她的驴儿恐怕要惊惶死了。

可就是这么一鞭子,把本就身子孱弱的少年抽的一口气上不来,后来从朝臣参她的奏折上,沈央央才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再后来的后来,爹爹刚死,大胥内忧外乱,除了在京都坐镇的商序之外,一位英杰横空出世,他退蛮夷平疆域,更有一日连破六座城池,为商序解了燃眉之急。后来这位英杰的身份终于浮出水面,那是早年丧夫的平宁郡主之子江碎壁。

只都道他当时体弱不见外人,怎能想到一朝病好,竟有今日造化。

沈央央只觉得欷吁。

若真如此也就罢了,偏偏此人性格阴晴不定,凡所有事皆随心所欲,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为了招安他,着实让商序头疼了好一阵子。

只是这桩当年事到底被人遗忘,可能还能记得的,也就只有事件的主人公了。

沈央央是听过他杀人不眨眼的名头的,心中发憷,此刻只想开溜。

却在拉缰之前,就这么不小心轻飘飘地瞥了那少年一眼。

少年身形纤细,呼吸间颈部线条单薄,比寻常这么大的少年孱弱不少,他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什么好料子,平宁郡主的生身母亲虽然贵为公主,却是先帝酒醉与一个不知名性的奴婢所生,平平淡淡的长大,平平淡淡的嫁人,婚后只这么一个女儿,求了爹爹恩赏,才赐了封号嫁往边陲,只可惜婚后丈夫早亡,公主怜惜她母子二人艰难,又求了恩典将女儿同外孙接回了京都,养在自己的庄子上。

沈央央记不清那位姑姑的名号了,前几年平宁郡主的母亲过世发丧时,沈央央还哭闹着让爹爹抱她呢。

如今看来,公主离世之后,一个只有空头封号的郡主带着孩子,也并不好过啊。

就在瞬息之间,沈央央的眼珠子转了转,却生出了别的想法。

她跳下马来,一群奴才簇拥着她往前,沈央央挥散他们,自己走到了少年跟前。

她单膝跪下来,戳了戳少年的脸蛋。

江碎壁艰难睁眼。

就算央央如何蛇蝎心肠,此时也因为自己的作为而感到有些心虚,她看着气若游丝的江碎壁,讲话的声音都不气势了。

“本宫误伤了你,本宫知道错了。”

她红嘴唇叭叭个没完,江碎壁耳鸣眼花,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说了什么,却只在失去意识的前夕,终于抓住了关键词:

她说:“所以我以身相许,对你负责终生。”

京都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这样劲爆的消息,中午饭的时间都没过,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当然,也不外乎圣人。

央央的轿辇还没进宫,圣人要见她的消息已经传来,央央吩咐人先将江碎壁抬去自己的偏殿,才吩咐人加快脚程,就是圣人现在不传她,她也已等不及要见到爹爹了!

霜降和小满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只觉得公主从出宫之后再回来哪里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往常里公主出门,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商序公子所在的宫室,将外出得的新奇玩意儿都带一份给他,宫里人人都说,商序公子是朝阳公主的心头好呢。

央央不知道小丫头心思各异,一转眼就到了乾清殿前。

如今的沈央央,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了,可是她重新回到了十六岁,回到了一切还没开始之前。

日头正好,央央抬头看天,刺目的阳光照的眼睛干涩生疼,她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她撩起裙角刚走到殿门口,伺候乾清殿的统领太监德全就走了出来,看见央央时脸上是绽成麻花的笑,央央记得,德全是爹爹身边难得的忠心人,爹爹大行,德全也跟着殉葬了。

突然,朝阳公主沈央央的目光在一处停留,德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个正在擦拭柱子的太监。

德全一向是不怎么留心这些洒扫太监的,见央央注意,他才道:“公主瞧着面善就拿去使唤。”

央央摇头,意味深长地:“本宫很不喜欢。”

说完,就迈步跨进了乾清殿,娇声:“爹爹,央央来了!”

德全是个留心的人,他拉过一旁的小太监,问:“那个洒扫的太监,新来的?”

“欸公公,他是东殿新拨来乾清殿的,好像是叫...夏有福吧?”

德全眼也不眨,发号施令:“你去......”

今时今日是隆化十三年,她的圣人爹爹还没有生病,央央突然有些近乡情怯了,她怕一切都是假的,重生是假的,爹爹,也是假的......

她在门边迟迟不进来,批阅奏折的隆化帝已经瞧见女儿坠满宝石的裙角,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熟悉的声音传来,央央一阵眼酸,朝思暮想的声音,央央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过了。

快步奔了过去,她一下抱住了隆化帝:“爹爹!”

央央是常撒娇,可是这样倒在他怀里哭的惆怅却是从没有过的,爱女心切的隆化帝已经将央央犯得错处抛到一边,他急切问:“谁欺负你了?你同爹爹说,爹爹绝不轻饶他们!”

正巧端了茶进来的德全听见了,将没一个脚崴把茶倾覆了,他心中思忖,您的女儿何等的混世魔王,谁还能欺负了她,您也不想想是她欺负了别人,来恶人先告状。

当然,此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父女情深,德全没必要去讨晦气,转身就出去了,留给他们父女说话的空间。

央央哭的眼睛都红肿了,核桃仁儿一样的眼珠子湿漉漉,她揉着眼睛,长睫毛沾湿,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隆化帝叹了口气,大概也能想到她此番样子究竟是为了谁。

心中微动,左右自己能护住她,女儿喜欢,那便随她去吧,于是松口:“央央,你若真的心悦商序,爹爹不再拦你,往后你可不能随便逮着个人就说要嫁了。”

央央知道爹爹误会了。

她摇头,郑重其事地说:“圣人,我不想嫁给商序了。”

央央此话一出,隆化帝的眼皮一下跳起来。

就连外殿候着的德全,都打了一个趔趄,满脸的不可置信。

商序何许人也?那是曾经为先帝挡过刀救过命的故人之子,原本好生安置照顾着也就罢了,偏偏他进宫面圣之事讨了公主喜欢,公主央着圣人非要留下商序给她做玩伴,圣人拗不过央央,干脆听了她的。

商序的父亲为圣人而死,母亲悲痛之余也随夫而去,圣人心中有愧,对这个故人留下的遗孤,也是疼爱有加的。

两个孩子就这么相互依偎着长到了这么大,央央是他的心头肉,商序也是他自小看大的孩子,除了身份低微些,其他方面,配央央也是绰绰有余。哪日入朝为官,也不失是个好苗子。

又因着央央喜欢,隆化帝深思熟虑过后,也就这么应了下来,可没想他答应了,央央却又不愿了。

隆化帝脑袋突突跳,简直要为央央把一辈子的心都累完,可是看着央央那张肖似她母亲的脸庞,心里又软了下来,郑重问道:“央央,你是在同爹爹赌气,还是真的不想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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