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丝丝落地,院中有风刮过,几根枯树枝啪嗒砸在地面。
怀里女孩子身体发抖,袁阆拥紧了她,唇压在她发顶轻蹭,喑哑着声问:“吃亏了没?”
江岁岁极力控制情绪,想要摇头回他,眼泪却无知无觉汩汩而下。
她很少哭,也几乎从不在人前落泪,此刻却像打开了闸门,一发不可收拾。
袁阆心脏被攥成一团,窒息让他喉咙发哑,他手掌稀里糊涂揉她脑袋,又压着摁进怀里。
衬衫很快便被浸湿一片。
“阿良,”李毓明喘着跟过来,“怎么处理?”
王芬战战兢兢:“不关我事啊,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们把他抓走,抓走好了。”
她指了指张茂。
张茂仿佛处在发病状态,整个人都是疯疯癫癫的,说话也颠三倒四,听也听不清楚。
“这也没办法处理,”李毓明藏不住的厌恶,“抓去了也会被放掉。”
而且,江岁岁并未受到任何伤害,谁拿这对夫妻都没办法。
只能自认倒霉。
袁阆不置可否,冷到落不进一点光的长眸戾色浓厚,他淡淡掠出一点狠意。
对付这种人,用正常手段怕是不行的。
但很不巧,不正常的手段,他最喜欢。
李毓明观他表情:“阿良...”
“我们走吧,”被惊吓到的女孩子倏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发着颤着,“走吧。”
她明显不愿继续待在这里。
袁阆身体略微软了些许,他耐心而温柔:“好,咱们走。”
门口停了两辆车,袁阆吩咐李毓明把小宏光开走,又低下眼,用指腹蹭掉女孩子眼睫上要掉不掉的眼泪:“钥匙给小明,我带你回家,好吗?”
江岁岁手脚不听使唤,牙齿微颤:“在、在口袋里。”
袁阆手摸进她小巧的口袋,从中掏出车钥匙,扔给了李毓明。
“阿良,”李毓明犹豫,“酒会去不去了?”
袁阆淡淡道:“不去,你招待吧。”
李毓明点头。
虽说今天的客户很重要,但如今这种情况,再重要的事也要往后推一推。
江岁岁坐进奔驰的副驾后,强撑的那口气彻底松了,劫后余生的信号传到大脑,放松之后,四肢末梢反而颤的更加厉害。
袁阆皱眉,身体探到副驾,把安全带帮她扣上,沉稳有力的目光锁住她眼睛:“没事了,咱们回家。”
说完,他将后排抱枕拽了过来,塞到她怀里,刻意的戏谑:“好了,把它当成我,借你抱一抱。”
“......”
车子疾驰出这个村,一路往创业园方向开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江岁岁渐渐缓过神,声音轻轻的:“去哪里?”
“回家,”袁阆不露声色,“煮饭给你吃,行不?”
江岁岁垂下脑袋,鬓边碎发凌乱,虚虚遮掩住她脸上的狼狈。
“回我自己家。”她细声细气。
“不合适,”袁阆情绪不显,淡定强大,“你不怕叔叔阿姨看出什么?”
“......”
她没再吭声。
袁阆瞥她,见她乖了,那股子火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待会买个猪脑煮给你吃,好好补补。”
江岁岁:“......”
“江岁岁,你光长年纪了是吧,”袁阆一字一句冷声骂,“高三那年随便上了宋家人的车,差点被人家带走,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同样的事还能再发生!”
江岁岁轻吸鼻子,不敢还嘴。
“说话!”袁阆越骂越火,“光知道跟我厉害是不是?”
“......”江岁岁抿抿唇,抱紧怀中抱枕,“我以后谁家都不去了。”
袁阆顿了顿,一双长眸细了又细:“你是在叫我送你回你家?”
“......”
“那怕是不成呢,”袁阆阴阳怪气,“把猪脑吃了再走。”
江岁岁半张脸埋进抱枕,腮帮子不知不觉鼓了鼓。
“咱俩真是有缘,”袁阆冷嘲热讽,“次次都能让我撞见,以后不用求神拜佛,直接来拜我,让我保佑你。”
他一句接一句,讲个没完,江岁岁从抱枕中闷出一句:“你骂够了没?”
袁阆憋着火:“你就庆幸吧!”
“......”
庆幸什么?
“庆幸你不是我对象,”袁阆呵笑,“否则,我非打断你的腿,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江岁岁被骂的无力还击。
她颓颓丧丧的:“幸好不是。”
否则多可怕。
还有断腿的风险。
捕捉到她这种嘀咕,袁阆硬生生气笑了,他侧脸轮廓干净,因笑容扯出上扬的弧度,那张薄唇上下启合:“逗你玩,我可舍不得打我对象,我会好好疼她的。”
“......”
这个“疼”字,就很微妙。
江岁岁没敢吭声,她手指抠住抱枕布料,扭脸往窗外看。
时间临近傍晚,道路旁边都是农田,一排无穷无尽的杨树枝梢干枯,沉寂着乡下萧瑟又寂寥的场景。
江岁岁难免想起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干净的街道、热闹的商场,热气腾腾的糕点店、糖水店,穿着时尚潮流的姑娘们捧着糖炒栗子,步伐轻快,欢声笑语地走进名牌店。
记得今年麦收季节,城市里的孩子在老师带领下,分批来到闸北,说是体验生活。
小朋友们兴高采烈,对村里一切都很好奇。
他们仰着嫩到出水的脸庞,童真地说:“这里的小朋友可真幸福,生活在植物园和动物园中。”
一群老师都笑了。
小孩纯真可爱,童言童语皆是片断。
而当时村镇上的小孩围了过去,小脸蛋被乡下的野风吹到发皴,黑乎乎的皮肤上透着一点红,眼神怯生生的:“你们每顿都能吃到肉吗?”
城里小孩摆手:“我最讨厌吃肉,我奶奶追着我喂,烦死了。”
“我喜欢吃鲅鱼饺子,我外婆天天给我做。”
“鲅鱼?”村里小孩好奇,“是鱼吗?”
几个小孩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帮他介绍什么叫鲅鱼。
后来,村里小孩回到家,哭着闹着让妈妈给做鲅鱼饺子,妈妈叉着腰身骂:“你妈也是头次听说,别闹了,等你爸爸打工回来,叫他给你买巧克力,城里人吃的那种。”
这件事被村民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
而这个傍晚,咸蛋黄似的夕阳低矮的挂在树梢,江岁岁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这件小事。
她水润的瞳孔漾着浅浅的波光,单薄的身子窝在厚沉的真皮座椅内,面色苍白到整个人仿佛都被吸了进去。
豪车带给用户的体感舒适度毋庸置疑,驶过坑洼不平的道路时江岁岁几乎感觉不到多大震感。
不同于她的小车,每次都颠的她小心翼翼。
江岁岁敛了视线,默默看向空调出风口。
宽敞的空间内,苦橘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甜,丝丝缕缕环绕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味道。
寂静大半的路,袁阆一张脸板的很臭,手指啪的下摁开车载广播,主持人热闹的声音瞬间驱散车内的凝固。
“面前那银色开关瞧见没?”他冷不防开口。
江岁岁醒过神:“什么?”
袁阆扯唇:“往上拨一拨。”
“......”江岁岁倾着身子,按他的指示,拨动了下空调开关,“好了。”
袁阆:“再往下拨一拨。”
江岁岁依然照做。
“头顶那遮光板,”袁阆慢吞吞的,“掰下来。”
江岁岁:“......”
副驾的遮光板上有化妆镜,拨下来后,化妆镜的位置是合上的,似乎从没人用过。
袁阆鼻息沉出一丝玩味的笑:“左右动一动。”
“......”江岁岁扭脸,望着他流畅利落的侧颜,“你想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袁阆加重语气,反问她,“热了就自己调开关,冷了也可以调,对着空调发呆你准备用意念控制它?”
“......”
她不热。
也不冷。
她就是眼睛没地放,正好盯在空调位置。
袁阆唇角抿直,又硬邦邦的吐字:“你就是单纯看我不顺眼,才会找这么多借口。”
“......”见他旧事重提,江岁岁心口堵得难受,“麻烦送我回家。”
话一落,车速忽地加快,离弦的箭一般往桂花苑开。
村镇道路不宽,许多本地人喜欢开老头乐或者改装过车棚的三轮车,经常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袁阆车速一快,江岁岁心惊胆颤,生怕会车时,他热血冲动,一不小心碰到人家。
“你慢点,”她手压住中央扶手,耐心道,“这些都是老人,万一吓出好歹...”
“那就赔!”袁阆脸色很臭,“最好赔的倾家荡产,等我变成穷光蛋了,你是不是就没这些借口了?”
江岁岁被他顶的火气上涨:“我叫你慢点,我揍死你信不信?”
“......”
顿了须臾,车子渐渐减速,袁阆嗓音很低,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我有数的,谁会吓到别人。”
他没吓到别人。
吓到她了。
江岁岁双手抱臂,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讲。
“江岁岁,”袁阆低语,“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幼稚?”
他脖颈拉出漂亮的线条,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你对我就是有偏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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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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