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顶着或沧桑或年轻的面容,清晨的光洒落下来,又是崭新的一天,可以和昨日的不堪、浪漫挥挥手做告别。
一只白鸽不怕人地落在霍少爷肩膀,她动动肩,白鸽歪着脑袋看过来,红豆大的眼,怎么瞅怎么有趣。
“阿荇!”
嘈嘈杂杂的站台传来一声热切的呼喊。
鸽子扑棱棱振翅飞向寰宇,霍青荇仰头看它有一会儿。
穿中长款羊毛大衣、踩细高跟的少女急不可耐地拨开人群,鲜鲜活活、明明媚媚地停在她一臂之距,一出场,夺去好多人的注意。
“阿荇……”
她吩咐下人接过霍少爷手里的皮箱,眼睛不敢多看,匆匆忙忙记下那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出于害羞,眸光下移,落在霍青荇玉白的手背:“你、你冷不冷?”
西京的深秋很冷,尤其这是上午,偶尔吹来的风携着粗粝,沈筠却热得要命,身心燥燥的,解渴的人就在身边,贸贸然的,多日未见,她不敢多说一个字。
“冷不冷……你摸摸?”
嘴上说着要女孩子摸,她反而将手抄进裤兜,酷酷的,又好隽秀斯文,沈筠听清她话里的调戏调侃,耳尖倏地泛红,一双眸子痴痴缠缠扬起,刚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周遭人影更迭,充斥着各方不同的口音,对视十几秒,说不清两人哪个先笑出声,气氛一变,暧.昧而快活。
这就是沈筠,沈家小姐,京大才女,十七岁明艳窈窕的美人。
还是长她两岁的女朋友。
这次她休假回家,沈小姐至少主动打来几十通电话,每次通话,没话聊也要占着线,慢慢的,听着呼吸声,就有了话可聊。
缠人得紧。
因着她的缠人,双方进入恋爱的状态很快。
长途跋涉,一晚没睡好,好在胜在年少,足够朝气勃勃,她率先迈开步:“走啦。”
她要走,沈筠红着脸挽好她胳膊,鼻尖不经意嗅到阿荇怀里的淡香味儿,为她随时随刻的精致深感叹服。
“男”俊女美,渐渐远离闹闹哄哄的火车站。
沈家来的下人规规矩矩缀在大小姐身后。
“怎么来的?”
“坐家里的车,我请假了,请了半天。”
本想请一整天,但系里有辩论赛需要她到场。
她语气隐有惋惜,霍青荇登时生出自己是迷惑君王致使君王不早朝的妖妃既视感,禁不住笑了:“国文系的沈才女,放着好好的课不上,跑来我这儿嘘寒问暖,那我岂不是成了一整个系的罪人?”
沈筠不由地挽紧了她,落落大方:“那些课我都会。”
再难的课程也难不倒她,难倒她的是有情还似无情,风流随性的阿荇。
下人赶上前为霍少爷打开车门,霍青荇坐进车内,沈筠挨着她坐下,不等她提醒,司机开着车子往西柠路走。
她一顿,轻啧:“你不会连我住哪儿也查了吧?”
沈筠笑得很不好意思:“查了,你会怪我吗?”
这没甚好怪罪的。
她别别扭扭地动了动身子——这种被管得严的感觉一下下撞着她的心,不激烈,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的新鲜初体验。
学姐得是多怕她跑了?
她皱皱鼻子,一时无话。
两厢挨着,沈筠的小腿贴着她的小腿,车子一个急速转弯,人跌到她怀里,霍青荇才起来的瞌睡被她砸醒,手下意识扶着女朋友的肩:“没事吧?”
“没事。”
沈筠顺势依偎着她:“很困吗?”
“嗯……没睡好。”
既没睡好,还做了噩梦,梦见阿姐再不理她,要与她恩断义绝。
这梦实在太糟糕,所以她刚下火车那会,心情算不上好。
她看了眼怀里的沈筠,心想:学姐倒是很有手段,软软绵绵,内里是长着钢牙的小白兔,又哄了她,又管了她,还各种侵入她的私人领地。
她不免生出“以后可如何是好”的苦恼。
沈筠轻轻拍在她的背:“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嗯……”
她合上眼。
车内静悄悄。
书上说‘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沈筠初读《凤求凰》,并未完全领会相思之意,直到她遇见这人,被她年少耀眼的光芒吸引,情窦初开,变得不像自己。
在霍青荇答应赴名流宴之前,她已然思了她千百遍。
梦里是她,醒来也想见到她。
捱不过一日深过一日的情思,她为她设计了一场甜蜜陷阱。
原来的计划是,她在房里沐浴,霍少爷误打误撞闯进来,她惊慌失措,不能言语。
可她觉得那太假了。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她把衣服全脱了。
有幸见着这位文雅漂亮的小少爷的另一面。
阿荇看了她很多眼,眼里没有避嫌,写着满满的惊艳、欢喜,还有她读不懂的仿佛是火又不是火的热烈情愫。
车子经过一处沟坎,有轻微颠簸,怕她睡得不舒服,沈筠用手托着她的头,慢慢慢慢的,霍青荇倒在她柔软的怀抱。
这一觉勉勉强强睡得香。
西柠路一处偏僻的四合院,没有外人住,只有霍青荇一人。
如今有了沈筠带来的人,一下子多出好多人气儿。
汽车停在胡同外宽敞的街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女朋友怀里,也不客气,懒得动弹,又合上眼皮。
下人提着箱子原地不动,沈筠温温柔柔用指腹轻按她太阳穴:“不下去么?”
“不敢下去。”
她一怔。
霍青荇没说为何不敢下去,一天一夜过去,她想,阿姐一定看到她的信了,会不会给她来电?是不是还在恼她?
她烦不胜烦,满身裹着难言的焦躁。
沈筠猜她肯定遇到棘手的问题,又担心她的阿荇是不是与旁的女子有了情爱纠葛,小心翼翼问:“是惹了哪家姑娘伤心?”
“……”
霍青荇为她敏锐的直觉感到心惊,心惊之余甚是好笑:“是我阿姐啦。我做了不好的事,得罪了她,惹她伤神,我这趟过来,她甚至赌气没来送我,我怕她气坏身子……”
阿姐。
是阿荇的阿姐。
沈筠柔声安慰:“你们姐弟感情深厚,再气你,她也会原谅你的。”
“但愿吧。”她从沈筠怀里出来,略有急躁地下了车。
沈筠低头看了眼自身穿着,她今早特意问清楚阿荇今日的穿搭,存心和她穿了同色系,她好像根本没有留意?
多日没人住的宽敞四合院迎来它的主人,到家,霍青荇拐去浴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沈小姐听从她的话,安安静静守在座机前。
半小时过去,没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她笑了笑。
霍青荇推门出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她的笑:“怎么了?”
沈筠当然不能说是因为没有电话打进来她心情欢愉,那样太不大气了。
她眉一抬,眼前一亮,拿了毛巾替她擦头发:“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这次回去,家里怎么要你一个人回来了?”
大户人家的少爷,哪怕在外求学,身边也得有几个负责做饭打扫的下人。
“你说这个……”她拾起放在茶几的金丝眼镜:“本来安排了,但我推掉了。”
本来是要安排的。
沈筠眼里喜色更甚。
看来阿荇的家人对她这个未来孙媳是满意的,看重的。
“不过我说的也没那么管用,祖母固执,过两天安排好的下人就来了。等人来了,我就不住这儿了,搬去新家。”
“新家在哪儿?”
她说了个名字,沈筠想了想,新家离京大很近,寸土寸金的好地方。
“我想起来了,爹爹在那儿也为我置了一处房产,到时我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你觉得怎样?”
她这话醉翁之意不在酒,霍青荇唇畔噙笑,略有深意地看她:“好呀。”
尾音上扬,听得沈小姐心跳乱了一拍。
下人们自去忙碌,该扫尘的扫尘,该插花的插花,没人来打扰有心谈恋爱的两人。
沈筠眼里勾着丝,紧紧抓着人不放,和在电话里是两个样儿。
一想她在电话里含羞带怯几句情话就受不得的矜持劲儿,霍青荇来了兴致,握住她的手:“喘给我听听?”
沈筠呆在那,心脏瞬间被酥酥麻麻的悸动填满,眼神柔得能滴水:“我……”
“我什么?”
“我不会……”
霍青荇扯着她在沙发倒下,眸子戏谑:“骗我,你明明很会。”
好好的才女,愣是不学好,千方百计地诱她,缠磨得很:“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蓬勃的爱意痴迷,可不是一天两天攒得出来的。
她抿着唇不吱声。
霍青荇捏着她下巴,凶巴巴:“不说,以后不准来我家了。”
“别……”沈筠慌了,呼吸急促:“我……你来西京的头一天,我就看见你了。”
各大顶尖学府差点打出狗脑子来争夺的省状元,她听人说了,觉得言过其实,后来从长姐那儿得知确有其事,甚而没争取到那人,长姐对一众副校长发了火。
还没见着人,她先从姐姐那里晓得这人的名。
霍青荇。
应城霍家的嫡少爷,天才少年,谪仙般的人物。
名字也和别的男孩子不同,青荇,说不出来的清新味儿,清贵迷人。
“你……你还记得来校报道的那天,遇见的‘丑女’吗?”
“丑女?是你扮的?”
“是我。”
那一天挺多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光,她接引了好多学弟学妹,却只有一位应城来的小少爷在得到帮助后同她道谢,冲她露出灿烂的笑。
“还送了我一个泥人。”
提到泥人,霍青荇想了起来,哭笑不得:“学姐这是演的哪出?”
沈筠嘟着嘴不满:“哪里演了,我如果不弄这一出,哪能看出你有多好?”
“那万一是个斯文败类呢?”
“斯文败类我也认了。”
她嘟着唇,好似在索吻。
霍青荇眼神略一迷离,到底没吻下去,她坐直身,才要整理毛衣袖口,沈筠搂住她的腰,趴在她耳畔轻喘。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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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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