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有得选吗?他制得住他姨奶吗?为了守伦理,难不成他要使诈,想法子把他他爷姨太太用大炮打死吗?他姨奶是旧社会的,可他是新社会的啊!
且至今,他仍不知他到“捉龙号”上去,究竟是他爷的安排,还是谁的安排。他爸把他爷的日记本子托他叔郑重其事地交给他,就是为了今日吗?而且,如果他爸也读过他爷的日记本子,他爸是与他同样,也去过一九三零年的“捉龙号”吗?
寻常爷俩之间闹不明白的问题,只消家门一关,面对面一问,便水落石出,可陈竟如今无人可问,要明白他爷与他爸的事,真是难如登天。
也许可以去问问克拉肯,克拉肯也在一九**年他爸所在的那艘船上,可克拉肯又不是他爸肚子里的蛔虫,要他爸和一个不相识的外国人坦白自己去半个世纪前,同自己父亲的小妾搞在一起了……他妈的,陈竟光是一想,天灵盖都麻了。
只恨应试教育应得他打了二十余年光棍,头回与人亲嘴,竟是他姨奶!
好在这码事大约不是连宿的,如果还有下回,还留有几日来给陈竟思考对策。
刘杰见陈竟动作不太麻利,记起怎么回事,好心问要不要歇着,他帮陈竟向古斯塔夫教授递张请假条。陈竟生怕叫人独自落下,留他胡思乱想,登时连连摆手,不过这一清早,总觉得落下一件要务,再摸摸裤兜,木瓶子却好好的。
到底是落下什么了?
临到出门,陈竟终于一个激灵,忙不迭从锁了的柜子当中把背包掏出来,翻出他爷的第三本日记本子,一通哆嗦,直打开到七月廿七——
却不见七月廿七这页。上页的行尾,仍是七月廿六他爷的亲笔:“他奶奶的,何时到西贡?”另起一页,已是七月廿九,他爷写道:“七月廿九,好,大好!周兄请我吃酒,酒好,人好,相逢恨晚!”
好,确实好,看来不是真去了一九三零年一遭,毕竟这可真不是好差事。可陈竟尚来不及舒气,已发觉在七月廿六与七月廿九的前后两页之间,竟有一条毛茬……当中有一页,不明不白地叫人撕掉了。
陈竟脸色一变,这页是叫谁撕掉的?是原本就有的吗?!他妈的,吃一堑再吃一堑,上次他单单记他爷的手写日记了,连笔画、错别字都背了一通,此次怎么还有一条毛茬?!
陈竟一张脸阴雨欲来,刘杰见他面色不对劲,且迟迟不出来,说好一起搭伙去餐厅的,“陈竟,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上回陈竟本以为已掌握住去不去“捉龙号”的方法论,如今一看,全是白瞎,那他爷的日记本子也算是刑满释放了。陈竟随手往柜子里一扔,“收拾东西呢。走吧。”
每日晨会,陈竟照例聚精会神地听完。照常来说,既不是干这行的,陈竟是不参与讨论的,外行人不干内行事,但今日临了,陈竟找机会问了句话,人鱼有没有可能是一种具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甚至说与人智力相仿,可以与人说话?
这一句话,虽不能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也可以说无人在意。陈竟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才隐隐察知,在人鱼研究上,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他与其余的本项目研究人员之间,叫别人有如听不见他说的话。只有几双眼看向把他带进项目的克拉肯。
唯有华真思一听,神色有几分激动的意思,紧紧逼问陈竟,问他做出的这个判断,是有什么研究证据吗?如果说人鱼可以说话,那他留有人鱼说话的录音带吗?
陈竟自然不可能说是昨夜梦回一九三零,与人鱼幽会,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甚至亲嘴……他妈的,反正是见过有人鱼给他爷做了姨太太,于是口中致歉,说自己娱乐新闻看太多了,只是不负责任地猜测。
华真思虽未与陈竟发生过龃龉,但听到这样没有严谨精神的说法,大失所望,恼火之下,强笑着说了几句兄弟,最好不要在研究项目中随口说话,不然会惹麻烦的,便扬长而去了。
留下刘杰,神色却比他与华真思还尴尬,趁收拾文件,匆匆安慰陈竟道:“你……你别太往心里去,真思他就是个有点较真的人,而且这次研究项目是他向老师……向他爸争取参与的,他也想做好。”
陈竟却完全没当回事,拍拍刘杰肩膀,但心里头还在暗暗琢磨着要是他根本合不进“进化号”,也参与不进研究,那就更难从“进化号”上了解人鱼了……尽管他总觉得“进化号”的研究人员对人鱼的了解程度,怕是与他一样,都是盲人摸象,从亲身体验来说,他还远胜一筹。
但他还得搞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做一九三零年的“梦”,他甚至想过,这些“梦”会不会都是人鱼带来的幻觉?
可做出这个假设,必须同时满足两个前提条件,一是人鱼确实能致幻人的大脑,而且是无法解释的、具有事件逻辑的高级致幻……二是在“进化号”的邻近海域中,甚至是船底,就正跟随着一条人鱼,说不定还正戏弄猎物似的,看着“进化号”每日开出快艇,投放水下机器。
这两个猜测无从证实,且看上去离证实还遥遥无期,可陈竟仍禁不住打了个寒栗。
因为沉思,陈竟耽误了一阵,等回过神,人已走了七七八八,不过克拉肯还没有走,正俯身撑着会议桌,阅读上传进笔记本电脑里的海水采集数据。约是余光扫见,克拉肯低头问:“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过度疲累?”
陈竟忍着面目狰狞,舒展了舒展肩背,“还成。年轻,恢复得快。”
克拉肯本正在看电脑,闻言抬头扫他一眼。陈竟一愣,“没有,不是说你岁数大。”然而话甫出口,又说错话,陈竟暗骂一声,忙不迭说,“不是,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你……您就当我没说过行不行?”
克拉肯笑了笑,用一种关切的长辈口吻道:“年轻人身体好,耐得住折腾,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手指穿进陈竟的头发,轻轻挲过陈竟的头皮,克拉肯的体温始终要比陈竟更低,陈竟凉得一激灵,同时竟遽然联想起他爷的姨太太,那条雄性人鱼,也是这样,用可以把他破颅的指爪,压进他的发间。
陈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克拉肯的神色却因此更加关切,假使陈竟是女人,即使是比克拉肯要小二三十岁的女人,仍要叫这张很有几分古典神韵,因而叫这份英俊沉淀得更成熟、曼妙的面庞给迷住。
克拉肯说:“陈竟,是空调调得太低,你觉得冷吗?”
陈竟:错啦,被你迷得打哆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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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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