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到了。”
车辆停在了一个大型商场门口，驾驶室传来司机的声音。
虞青打量着窗外环境，还没有到家。但也离家不远了，走几步路就到城中村。
虞青以为裴灼不喜欢城中村坑洼的路面和脏乱的环境，送自己到这里已是仁义，于是把保温桶放下，不知道第几次朝裴灼道谢：“谢谢你，我回家了。”
说完就要打开车门。
手腕覆上灼热的温度。
猝不及防被拽住，虞青一只脚刚踩到地面，一只脚还留在车里，他错愕地回头，寻找始作俑者。
“别急。”
裴灼有点无奈，松开那截细细的手腕，“站好，等我。”
裴灼同样下车，绕过后备箱来到听话站好的虞青面前。他把虞青规矩背好的书包取下来，放进后座，利落关上门。
然后又重新牵起那截细小的手腕。
一只手圈住还有余，裴灼感受着手心里的触感，完全不顾边界，用了用力，摩挲两下就被坚硬的骨头硌到。
裴灼举起那只手腕到虞青眼前，微微摇晃，让他自己看，“太瘦了，想要长身体，就要多吃饭。”
虞青耳朵通红，另一只自由的手早在裴灼动作的时候就紧紧攥住衣服下摆。他的眼里哪有什么东西，耳朵里也听不到任何，只能胡乱点头。
裴灼眼尖地发现对面藏在发丝下的通红，没好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逗人，就着这样的姿势，拉着人往商场走。
裴灼的声音被虞青在嘈杂人群中轻易捕捉到：“带你去买菜。”
两人一路来到超市。
虞青默默跟在裴灼身边，看他在各个区域熟练地挑拣，时不时跟虞青讲这个菜要拿来做什么，哪个菜什么品种最好。
下班高峰期，超市里挤满人，像裴灼和虞青这样穿着校服、姿态还如此亲密的高中生倒是少见。
裴灼一只手稳稳推着推车，而握着虞青手腕的那只手始终都没放开。怕安静的少年一不留神就走丢。
恐怕其他人都见不到，裴灼还会有这样自顾自说很多话的一面。与他平时冷淡矜贵的模样大相径庭。
虞青心思早不在这里。
他的心在手腕那里，那里已经隐隐潮湿，可裴灼坚定地握着，他也顺从地被牵着，全世界最热的地方诞生在一块小小天地。
虞青的心脏长到了手腕，心跳声代替脉搏，感受着前所未有的热度。
两人最后提了两大包东西出来。
司机按照裴灼的吩咐，驾驶车在狭窄的道路上七拐八拐，丝毫不在乎昂贵的车会被刮花，他尽职尽责地将两人送到了虞青家所在的筒子楼下。
在商场耽搁了些时间，天色已经阴暗。
虞青打开灯，招呼裴灼第二次进家门。
两室一厅的布局，对于老旧的筒子楼来说已是很好，但对于一同挤在厨房的虞青和裴灼来说，显然不够。
裴灼把整理出来的东西装成一袋，递到虞青手上，把他推出厨房，“去外面等着就好，饿了就吃点零食。”
超市买来的两大袋，其中就包括裴灼做主买的一些小零食。
虞青只好坐到沙发上，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轻轻抿着。
他渐渐开始发呆，视线失去焦距。
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空旷的房间，仅有的几件家具摆在该摆的位置。客厅的电视机被喝醉的父亲用酒瓶子砸出了网状裂纹，廉价的木质茶几上遍布着烟疤、裂痕、坑洞。
它们就像虞青本人一样，残缺又死板。而这些，虞青都还没来得及换掉。
唯有阳台防盗窗上绑着的一盆多肉，还算生机。
这一切突然又变得那么陌生。
虞青的神思逐渐被厨房吸引。
有人在里面，水龙头打开，传来洗菜的声音，接着刀声传来，食材都备好放到一旁。最后，灶台开了火，油溅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台老旧的油烟机被人无师自通地打开，轰隆隆的声音覆盖一切，传到虞青耳朵里。
从虞青有自理能力开始，父亲再也不管他，厨房成了专属自己的牢狱。
可自己现在不在。
虞青猛地起身，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厨房门口。
“裴......裴灼。”
裴灼背对着他，脱了校服外套，挽起袖子，青筋若隐若现、骨节分明的手正掌着锅握着铲子，翻炒着菜。
听到身后有动静，裴灼立即关掉油烟机转了小火，停下动作看向虞青。
“在叫我吗？”
虞青扒着门，手指扣着门缝，嘴里的棒棒糖棍子因为想开口又犹豫的神色左右摆动着。
好可爱。裴灼想。
裴灼继续耐心道：“没叫我的话，也可以试着叫我。”
虞青这次清晰地叫出口：“裴灼。”
“嗯。”裴灼嘴角勾起明显的笑，“马上就好了，再等一会。”
“你，不回家吃饭吗？”虞青感受到了对方话里的温柔和包容，心神微颤，但没忘记自己要问什么。
“现在才问吗？”裴灼又背过身开始做菜，“记得今天跟你说过的吗？”
当然记得，虞青回想起了白天裴灼说的要照顾自己，还有要等他一起吃饭的话，他将这些复述给裴灼。
所以，是在履行承诺吗？
裴灼动作迅速不失优雅，很快做好了几道简单家常菜。又洗了两副碗筷，一起放到餐桌上，才走到虞青面前。
看着呆愣在原地试图当门神的某人，裴灼伸手，棒棒糖轻轻松松被他从某人嘴里解救出来。他握住虞青肩膀，把人往洗手池推了下，“洗手吃饭吧。”
当熟悉的味道充斥口腔时，虞青才回过神来。
“这个味道，和中午的菜一样。”
裴灼照旧盛了碗汤给他，没正面回答，“所以，味道怎么样？”
虞青咬着筷子重重点头，“很好吃。”
听到虞青终于带点主观色彩的话语，裴灼才觉得今天的举动不算白费。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照顾人。虽然是家里的要求，估计家里人也顶多是让他确认虞青不被欺负就行。但是看见眼前的人，裴灼又觉得这些照顾似乎不太够。
要到什么地步才算够，裴灼没思考过。
但设想下，大概要到，虞青愿意笑，愿意任性，愿意撩起头发用眼睛看自己的地步，才算够。
两人独处的氛围总是静谧又短暂。
裴灼像他自己说的般，照顾虞青吃完饭后，没让虞青送，独自下楼回家，还顺手带走了厨余垃圾。
夜色沉沉，筒子楼没有楼道灯，路灯年久失修，整个世界只有虞青的那间屋子灯火通明。
要走的人没走。
裴灼驻足楼下，回头望向光源，藏在黑暗里的眼眸终于敢泄露出一丝不一样的神情。
这神情太浓稠，厚重得像夜空，世界被包裹得密不透风，找不出一颗星星。
今晚没有星星。
叮铃——
裴灼接起电话，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很快挂断。
屏幕很快休眠，裴灼点开，变亮。变暗，又点开，如此反复几次，他才点开某个聊天界面。
裴灼吐出一口气，发送了什么。
等待的时间被心脏拉扯得太长，久到以为快要窒息时，
叮咚——
得到了想要的回复，裴灼眼底的墨色散开来。
但今晚有虞青。
第一个小世界慢热日常，但感情进度很快，其实是有具体原因的，会在文章后期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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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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