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已悄然爬上锈迹，虞青伫立在门边，透过歪掉的猫眼，想要捕捉某个离开的身影。
屋内的冷意从脚底慢慢窜上来，虞青还站在原地。
等待心脏和空气一起冷静。
叮咚。
如梦初醒，虞青走过去拿起手机。
裴灼：【能收留我吗】
什么？
什么收留？
难道裴灼还没有走吗？
虞青立马跑过去开门，楼道除了黑暗空空如也。意识到什么，他跑回到窗边，透过窗户往下张望，果然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心脏霎时回温，来不及多想，虞青抓着手机踩着拖鞋就想往楼下跑。
只是没等他开门，楼下的人当上了欲事先知，回复他：【别下楼】
【同意的话，乖乖等我，很快上来。】
虞青迅速发了同意，不想那人多等一秒。两个字后面罕见地跟了感叹号，彰显着当事人的心情。
他还是打开了家门，跨出去一步，站在楼道口，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离家门最近的阶梯。
虞青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去而复返的人。
脚步声逐渐清晰，回音越来越远。一开始还缓慢沉稳，到后面那脚步声渐渐快起来，直到裴灼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才短暂消失。
裴灼没想到虞青居然没有听话，他三步跨作一步，走到还剩两格阶梯时，站定。
裴灼平视着虞青，胸腔因运动而微小起伏。
“谢谢你收留我，余卿。”
涌动的血液忽而平息，虞青说了句“不用谢”，关掉手机转身进屋。
虞青不知道裴灼叫的是谁。
或许他又知道。
裴灼三过家门而入。
做完饭后身上难免沾上油烟味，裴灼提出要洗澡，虞青就从衣柜里勉强找出两身裴灼能穿的衣服。
虞青把衣服递给裴灼，“干净的，就是有点旧，别嫌弃。”
“我没有洁癖。”其实有点，裴灼接过衣服，“况且这是你的。”
裴灼进了卫生间洗澡。
虞青怕他用不惯这么简陋的设备，一直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远处，时不时来回走两步。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实感，直到哗啦的水声浇遍隔音极差的房子，提醒着虞青，裴灼今晚真的要在这里过夜了。
从前在学校可望不可即的人，要在一个平庸、透明，甚至快要衰败的人家里，过夜了。
虞青快步回到卧室，三两下撤走床单被套，以娴熟的速度换上了另一套干净的。
他打算让裴灼睡自己的床，虽然他不配，但他父亲更不配。
那个被烟酒腌入味的房间，虞青想想都觉得脏。
自己挤挤客厅就好了。
“余卿，我洗好了。”
“嗯。”虞青抱着换下来的被套，“我已经收拾好了，要辛苦你将就住一晚了。”
虞青语气透漏着对房间布置的看不起，不是看不起自己住着这，是觉得裴灼不应该勉强住在这种地方。
“我没有那么娇贵。”裴灼走近，扫了一眼整洁的床面，“你呢，睡哪里？”
虞青指了指门外的客厅，“沙发就行。”
裴灼果断拒绝道：“不行，我睡沙发就好。”
虞青直接忽略他的话，绕开裴灼向外走，走出门口，非常自然地关上了卧室门。
砰——
“晚安。”
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
裴灼：.......
倒是知道拒绝人了，挺好。
今晚夜色难得沉静，月亮和星星齐齐消失，连风都不知道在哪歇脚。世界像被按下暂停键，寂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呼吸。
咔嗒。
门锁转动。
有人摸黑，光着脚潜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似是适应良好，睡得很熟，对于陌生人的侵入毫无察觉。
虞青蹲下来，小心控制着呼吸。床沿不高，刚好够看到裴灼的脸。
他掀开了额头前碍事的头发，就在黑暗中，凭感觉细细描摹某个熟悉的轮廓。
是你吗？
【谁啊？】系统出声，【宿主，你是不是真的有暗恋的人啊？】
不然怎么解释开局的99点暗恋值？
系统老早就想问了，实在是很好奇。
这次虞青回答了系统的问题：【嗯。】
暗恋很久了。
【裴灼，跟我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系统震惊，随即恍然大悟，【所以那99点暗恋值，是宿主以为看见了暗恋的人？】
并不是因为裴灼？
虞青还是“嗯”，不知该如何形容，【裴灼，跟他很像。】
像到虞青几乎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话总是很少，行动总是很多。
遥远的记忆中，那个人也曾与自己度过一段如此相似的时光。
小腿逐渐麻木，虞青依旧安静得像雕塑。
【但裴灼不是他。】
【那怎么办哎？】系统问，要不是没有实体，它都想挠头了，【我们岂不是完不成任务了？】
宿主一看就特别特别喜欢他暗恋的人，光是看见一样的脸都能收获99点暗恋值。但剩下的最后一点，宿主一旦分清两人，恐怕再也收集不了了。
系统直觉，自家宿主没有拿人当替身的爱好。
裴灼的呼吸清浅平稳，睡觉的姿势也很规矩，虞青伸出手捻住被子一角，试图汲取盖被之人的温度。
【完不成，你会有影响吗？】
【不会哦，有影响的只有宿主的生命。】
虞青没有很想回到那个充满痛苦回忆的现实世界，他不在乎死亡与危险。但他不能不管至今生死不明的队友，不能不查疑点重重的袭击，不能不顾联邦和人民的安危。
【放心，任务会完成的。】虞青承诺道。
联邦总指挥官虞青，最擅长的不是打架战斗，而是模仿。
毕竟从前，他就是靠别人的身份活下来的。
他继续对系统说：【我想尽快结束任务。】
【好呀好呀！】系统尽职尽责，【三天的误会解除之后，虞青和裴灼直到毕业都没有交集了。宿主想要收集最后1点暗恋值的话，选择裴灼发现虞青不是余卿后，来找原主道歉的时间点是最合适的！】
虞青自然明白。
三天时光终是镜花水月，‘虞青’才刚刚放下心防准备适应，结果发现这一切都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就因为和那人拥有相同音节的名字。
他和裴灼，本来就该是天上月和脚下泥。
拥有自知之明的‘虞青’不会纠缠，不会责怪任何人。
但他的心不自知地贪婪，贪恋裴灼无微不至的照顾，贪恋裴灼对于应诺之人纵容的亲近，更贪恋，裴灼本身这个人。
也许是在失去的那一刻，自己才明白，对裴灼抱有怎样复杂的感情。
-
第二天一早。
虞青是被香气叫醒的。
裴灼很早就出了门，买了早餐回来后，才喊醒虞青。
少年盘腿坐在狭窄的沙发上，薄被堆在腰身以下，被当做睡衣的T恤领口滑下一点，就露出苍白显眼的锁骨。黑色，有些枯燥的头发被主人睡得凌乱，终于展示了一星半点的眼睛。
雾蒙蒙的眼眸里还有睡意，裴灼忍不住靠近，低身盯着那水色认真瞧。
“抱歉，今天有事，来不及做早餐，只能下楼买了些。”
虞青小幅度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两分，没有察觉到裴灼过近的距离。他点头说道：“谢谢，裴灼。”
随着虞青甩头的动作，那点星光重新被掩住。
裴灼及时退回，“我估计要很晚才结束，今天都不能给你做饭，你不能随便应付，好吗？”
做饭。
虞青捡起了被遗忘的问题，他问：“第一次那顿饭，你说是阿姨做的。”
现在看来是骗了他。
“怕你不喜欢我做的味道。”
怕你不愿承我的情。
裴灼没想到虞青还记着这种小问题，不过虞青问什么稀奇古怪的、天马行空的，裴灼都乐意回答他。
“怎么会。”虞青摇头，“不会的。”
虞青又点点头，“我能应付的。”
“不是，是我自己能应付，不会随便应付的。”
他对裴灼要去哪里要干什么没有任何意见，裴灼根本用不着跟他报备，就好像......两人之间早已亲密无间。
裴灼不禁失笑，为少年认真解释补充的模样。
裴灼听到虞青问他：“你今晚......还，也要在这睡吗？”
“当然要。”裴灼注意到少年的发旋，上手，在人头顶轻轻按压后，改为更轻地揉，“我们现在，至少算半个朋友了，不是吗？”
“你愿意继续收留我这个朋友吗？”
虞青整个头僵住不敢动，“当，当然。”
“谢谢。”
“晚上见，余卿。”
哇，看到有宝贝为我投了人生第一瓶营养液哎，感谢这位小宝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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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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