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再次赶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苏巍身影,这一带虽然是小树林,但距离舍屋那一块不远,放在平时她也只需一柱香时间走回去。
苏巍大概是等着无聊,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她在原处又杵了一会儿,确认那人不是短暂离开,而是不告而别。
于是掀开衣摆,用没那么脏的里衣擦了擦,果子咬在嘴里咯嘣脆,没一会儿就清香四溢。
估摸着落日的余晖,她回到久违的舍屋。几个舍友见她消失几天,也没有一个人凑上来询问情况,只是冷漠地从她的蓬头垢面和肮脏的衣裙上瞥一眼,接着又忙活自己的事情。
温情自是习惯,洗了把脸,钻进被窝。
蓬莱岛上的弟子分为内外两殿,内殿都是岛主亲传,弟子大多来自十二长老家族的嫡系。而外地则是从民间选拔的普通人,还有一些实在没什么天赋的世家子。
温情虽然是长老之女,但身份见不得人,无人教习,自然没有什么实力。
送到这鱼龙混杂的外殿,就是要任她自生自灭。
夜里门窗紧闭,寒风还是源源不断地从缝隙里渗透进来,席卷了空气中的粉末,在温情的小脸上快速扫过。
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无意识地冷得一哆嗦,眉目之间拧成一根绳。
忽然,月光像是活了过来,换作万千银丝,萦绕在她肩头。
思绪早已涣散,渐渐被熟悉的环境覆盖——浓郁的咖啡味、不断的键盘敲打声、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她顶着巨大的黑眼圈,眨巴着干涩的眼睛,在27寸一体机前一味埋头苦干。
她向来是个很抓紧的人,学生生涯就从不松懈,到了工作岗位上,也是一味地加班加点。
直到那个夜晚,她刚赶完甲方提出的第十稿,晕头转向地想爬去床上休息一下,突然一阵巨大的心悸向她袭来,四肢都僵硬无力,头一歪就猝然倒在了办公桌上。
“砰砰砰——”
“砰砰——”
刺耳的敲门声将她从梦境中夺出,温情睡眼惺忪地起来,在床铺上好一阵摸索,抓起衣裳胡乱套了一番。她才穿过来不久,连着衣这种简单的事情都不熟练。
打开门就看到小豆包鬼鬼祟祟,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探来探去,刚想着开口说话,就觑到温情把外衣当被子使。
“温姐姐,日上三竿,你居然还在睡觉。”
温情坦然地颔首:“怎样。”
她可是立志要把之前没睡够的时间全部找补回来,经历了兵荒马乱的短暂半生,她现在就觉得每天能吃好睡好,摆烂当条咸鱼,享受享受简单平凡的生活,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
小豆包却郑重凝神:“温姐姐,你赶紧出去避避。”
温情疑惑,慢条斯理地整理衣着。
须臾,院内响起异动,车轮姐为首的四五个人齐刷刷亮相。
小豆包一看到来人,立马缩着脑袋躲到温情身后。
二人被一股无名力量推出房门,小豆包更是不受控地在地面上翻滚好几圈,肥嘟嘟的脸颊染上泥土的颜色,抬头就是韩玟那张轻蔑的脸庞。
她哼笑一声:“我说你这小矮墩上哪去了,敢情是翅膀硬了长本事,通风报信来了。”
小豆包突然哀嚎一声,一骨碌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韩师姐可误会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面对他的假意奉承,韩玟无比受用的同时,又相当轻蔑:“还真是上赶子当贱骨头。”
小豆包全然不在意,举起左手指天发誓:“韩师姐,我对您的衷心苍天可鉴,您千万不要抓我。”说着还情不自禁地抱住车轮姐的大腿,只差把鼻涕抹在那人身上。
韩玟嫌恶地给他踢出去三丈远,一口鲜血蓦地从小豆包口中喷射出来。
没想到小豆包临阵倒戈,温情抽了抽嘴角,还是拦在他身前。
“我跟你们去。”
韩玟乜她一眼,没多说:“那就走吧。”
也许是打定了温情没本事逃,韩玟几人只是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过头恶狠狠瞪她一眼,骂上一句磨磨唧唧。
没多久来到昨天的小树林,只不过这回到了更深处,巨大的飞鸟掠过头顶,发出尖锐的鸣叫,惊得人没来由地心中发慌。
“就是这里了。”
几根大树屹立,温情又被推了一把。她转过身,看到几人对视一眼,眼底幸灾乐祸的意味呼之欲出。
她突觉不妙,却为时已晚。
一张黄色的符箓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背后。
“你们要做什么?”
“哈哈哈你这蠢货,今日可不是我们找你。”他们并不明说,下巴扬起,温情循着视线过去,大树后面居然是一望无尽的狂野。
下一秒,她整个身体犹如磁吸般,猛然一头扎入那空旷处,远远地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奔过来,没一会儿离她不过数米,只是每一个人是惊恐的表情,更没人在意她的突然出现。
肩膀被人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温情蓦地被绊倒在地,一瞬间大半人超过她,接着就是成千上万的金光闪现。
有人像被击中了一样,身子陡然一震,然后直愣愣地倒在地面。
温情暗道不好,想要原路折回,就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只能望着车轮姐远去的身影。
突然又是几束金光闪烁,锃光发亮的箭矢接二连三地扎在她的脚边。
她猛地抬头就对上迎面而来的箭雨纷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经求生欲拉满,装了弹簧似的一下弹出去好远。
身后是绵延的山峦,几个仙气飘飘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他们穿着金贵的绫罗绸缎,双手拉成满弓状态,面无表情地将箭矢射向地面的人群。
温情跑得险些断气,前方根本看不到尽头。身侧的人接二连三倒下,有的根本就是力竭,倒下的瞬间就会被箭矢做成的牢笼禁锢。
她猛然灌下一口空气,脑海中突然冒出不少的信息,应该是被激活了什么剧情。
这叫做冬猎的活动,是内殿弟子的考核项目,为的是锻炼他们射御能力,原本这些奔逃的靶子应该是用人偶制作,但这样耗费巨资。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用真人代替,岛上那些没有背景,或是没什么实力的外殿弟子,就是这些靶子的最佳人选。
难怪车轮姐今日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敢情是想着给她送上路。
她快速地往左右瞥了瞥,心中也明白,这样无脑逃命绝不是个法子。
如果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
可是这地一览无余,压根就没什么障碍物,除非她装死倒地,然后祈祷那万分之一的活命概率。
那还不如跑,至少她争取过。
就在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一支带羽毛的银色箭矢贴着她划过来,脸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四肢蓦地像被抽走一半气力,险些就要原地投降。
半空中,一道凉薄的目光收回,少女穿着白色长衫,绸缎似的黑发肆意飘扬,双手拉开大弓,锋利的箭头再次对准地面上那玩命奔跑的身影。
温情双肩一抖,莫名的凉意从心底透出来,双腿同时灌了铅似的沉重万分,她焦急地将身子往前扑,突然后背一阵巨大的酸痛。
全身无力,骤然倒地。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四肢不受控制,连心脏都狂跳起来,接着就被蜂拥而至的箭矢层层封印。
这场“屠杀”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日暮四合,整个旷野都沉静无声。
温情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只能用余光撇到头顶几个倨傲的人影,接着眼前慢慢泛起苍白的光芒,所有的箭矢飞入空中,身上的万斤重瞬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剧烈的酸痛。
谪仙似的少女飘到她头顶,手中的弯弓泛着银色暗光,温情很快感受到一股压迫的视线。
一身金色长衫的男子从少女身后现出,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温宁,就是她?”
温宁脸色一动,并未回答,目光收回的同时,身影也迅速消失。
温情目送他们远去,也没兴趣搞懂他们口中的我“她”是不是自己,只是躺着大口喘气。
身旁的人都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这箭并不害人性命,但有所损伤,温情只觉得五脏六肺都被猛戳了一遍。
她没有着急起身,反而翻了个身,面朝着天空,望着那轮若隐若现的月亮。她面色沉静,大脑却一片空白。
相比于车轮姐的日常霸凌,这种完全将他们视作蝼蚁的行为,显然给了她无比震撼的一击。
原本只是想当个咸鱼摆烂,眼下才觉是件过分奢侈的事情。
得离开这里。
夜色降临的时候,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不过这事急不来,她得慢慢合算。
冷风在树林中蜿蜒前进,牵动着树叶哗啦啦一阵响。不远处窜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消多时跑到她身前。
“温姐姐,可算找着你了。”小豆包套着一个斗笠,绕着她转了一圈,“你没事吧?”
“没死。”温情摆摆手,等到痛感没那么强烈,这才撑着手从地面爬起。
“你怎么来了?”
她没计较白日小豆包行为,是没兴趣拉人同自己一起受罪。
小豆包状似不好意思,低头挠了挠:“温姐姐,今日对不住了。”
“你要同我说的就是这个。”
“嗯。”小豆包点点头,“冬猎虽然不至于送命,可是对身体的危害是不可逆的。”
“温姐姐,我可还在长身体呢。”
温情说道“难怪”。
“温姐姐,你怎么了?”
“肚子痛。”
“温姐姐这几日你可要好好休息…”
“我想如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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