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驾着马车进入辽州城,天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城门口进出的人寥寥无几,谢景恒一行人格外显眼。
城门口的昏昏欲睡的守卫来了精神,将他们三人拦下,杜衡跳下马车,作了个揖,说道:“我们三人自京来,到辽州看望亲戚,还请军爷儿行个方便。”
守卫说道:“大冷天的走亲戚,谁知道你们有什么企图,不交代清楚不许进城。”
雪花落在肩头,杜衡弹去,手在袖中摸了一下,往守卫的手里面塞了一小块银子,守卫用手掂了掂,又用牙咬了一下,满意地笑了,挥手放人。
杜衡牵着马走在辽州城的大街上。
天寒地冻的,大街上三两个行人,头戴着毡帽,穿着厚厚的打了补丁的棉衣,佝偻着背,逆着风寒走在大街上。
没有事情谁愿意走在大街上,沿街的店铺窗户紧闭,门口挂着厚厚的毛毡子防风避寒。
一到辽州的地界,南星就感觉气温下降了许多,冻得人直哆嗦,原本打算下马车走走,一打开帘子,刺骨的寒风吹得人头疼,打消了这个打算,透着帘子的间隙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
天地间无尽的白,无人的街道,路边躺在地上冻死的陌生人,南星第一次体会到了辽州真的是苦寒之地。
通往庄子的大门有人看守,到了冬季,田间地头的活计全都暂告段落,牛羊等牲畜也有人赶往了冬季的牧场,此时正是农户一年中最悠闲的日子。
女人们窝在家中,干点针线等缝补的伙计补贴家用,男人为了养护一家老小,想方设法寻点活计干,背着柴火出门,送到有需要的人家,亦或是将农庄产的羊奶送到城中条件好一些的人家,还一点微薄的收入。
入了冬,白天的时间短,庄里的孩童则是成群结队地在一起打雪仗。
一个雪球砸在谢景恒的衣服上,领路的人朝着那群小孩大喊道:“你们那家的小孩,回头我告诉你们爹娘,看不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说出的话对调皮捣蛋的孩子丝毫没有威慑力,朝他们扮了一个鬼脸,而后一哄而散。
“公子,实在对不住,都是庄子佃户的孩子,没有礼数。”
“不碍事。”谢抖落衣服上的雪。
李路侧头看旁边的三公子,一看就是读书人,矜贵公子的模样,像这样的人在辽州可不常见,辽州靠近匈奴,有志的青年都愿意到军营中谋一份前程,读书人少,但也不是没有,但是如公子这分气质的他没见过。
不过今天京里派来收租的怎么会是三公子,往年都是赵管事过来的,今年怎么会是他过来,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谁愿意过来。
不过跟着来的小娘子生得着实貌美,李路不经多看了两眼。
谢景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幽深的眸子里面带着锐利的,李路脊背发凉。
李路领着他们三人到了刘管事的住处,一间青砖搭成的大院,门口空无一人,大门紧闭,心思活络的李路眼珠子转了转,往年赵管事来辽州的时候,刘管事都是派了马车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怎么如今少爷来了却如此怠慢。
“刘管事可能在忙。”李路用衣袖包着拳头,敲了好几下大门,等了许久,大门方缓缓打开,仆人将他们领到四处漏风的厅堂,说是刘管事正在忙着,让他们先坐着等等。
一停下来,李路冻得直哆嗦,身上的热量都散开了,缩着肩膀,手里捂住热茶取暖,来回踱步。
李路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刘管事这是要给眼前的人一个下马威。
这公子哥也就名头说着好听,刘管事如此看人下菜碟的人居然如此,眼前的人一定是不受重视,不然,也不会不远万里,冒着风雪来此地收租。
可惜路已经封了,他们要是想回去,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了,如此算来他们要在此地呆上至少两个月之久。
李路见那公子冻得嘴唇发青,生了恻隐之心,转头小声对传话的仆人说道:“那公子看着体弱,京城来的矜贵公子,哪里受得了辽州的苦寒,别得一会儿冻得出好歹,万一,回去了告状,责怪刘管事,他心情不好,遭殃的是我们这些人。”
仆人听了李路的话,立马就进了里头,不一会儿,刘管事姗姗来迟,见到谢景恒,连忙行了礼,口里热情地说道:“三少爷,这一路过来辛苦了,临近年关,庄子里面的事情多,缠住了,来得迟了,不曾迎接公子,还望公子莫怪。”
谢景恒似笑非笑地盯着膀大腰圆的刘管事,刘管事刚烤了火,脸上热得发红,一下子被外头的寒风一吹,自己先受不了,领着他们进了里间。
李路在外头连续等了几天,刘管事让人将刚杀好的猪,将其中的一只猪蹄给他。
李路提着一只猪蹄,脸色有些难看,犹豫许久,还是开口,“不是说好了两只猪蹄吗?”
他媳妇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可是媳妇产后虚弱,一直都没有奶,只能用羊奶先顶着,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家里唯一的一头羊因为天气寒冷,挤不出什么奶了,家里的孩子嗷嗷待哺,他这才揽着这个苦差事,冰天雪地里等了好几天,手都冻出了冻疮。
“两只?亏你想得出来,主家好心,见你诚心才给你留了一个。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算了!”
李路眼中冒着怒火,那人被吓了一跳,下一秒,李路双手合十,卑微着祈求道:“我家两个姑娘没奶喝,饿得跟小鸡崽似的,您就行行好,将另一只也给我,到了明年春我一定杀了我家那头羊,把最好的羊排给你送过来!”
五大三粗的汉子,弯着腰,低三下四求着厨子。
“就你家那只瘦羊,有没有二两肉还不知道!”那人道,“想要猪蹄,拿钱来,没有,就给我滚蛋!”
说完,直接将猪蹄丢在地上,李路两眼冒火,狠狠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猪蹄,拍拍上面沾到的雪和灰,微微弓着背离开。
“李路你等等。”南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叫住了他,“谢谢你领路过来,这是一两银子,给小孩和嫂子买点好吃的。”
南星掏出了身上仅剩的银子,李路惊讶地看着南星,南星将银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就转身进了里屋。
里屋烧了炕,四周又烧了碳,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近几年收成不好,庄子里的佃户都收不上几个钱,种的地还不够一家老小的吃食,老天爷真的是不给人活路啊!”刘管事一边哀叹着,一边斜着眼观察谢景恒的反应,“我也总不能做哪恶人,想当年王爷还在的时候,夫人还是县主的时候就时常和我们这些老人说,佃租收不收得回来不要紧,我们都是良善人家,莫做那些绝人生路的事情。”
谢景恒不接他的话茬,“十月农事毕,如今已到腊月,佃租收得差不多了,管事既是府中的老人,收了多少大概心里有个数了吧?”
“庄子一共有五百亩的良田,四百亩次田,加上六百亩的旱地,今年末一共收了三十两八钱。”刘管事说着,瞥了眼谢景恒,面色如常,不屑地笑了,只会读书的公子哥估计什么是田地都不知道。
刘管事心里更有底气了,继续说道:“一共有牛八十五头……”
刘管事说完,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南星皱着眉看着刘管事,她虽不懂这次农家事儿,但他报的数目太过离谱了吧,近两千亩的只有三十多两,这是把他们当傻子对待吧?
手指摸着茶杯的边缘,谢景恒挑了下眉。
刘管事心中的担心放到了实处,不是来找不对付的就行,人也变得热情多了,将三人安排在了一处空置的房屋。
这院子原本是夫人的父亲,也就是王爷还在时的一处临时的住所,宽敞,一直没人住,打扫出了三间房。
南星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行装搬进其中的一间屋子。
她真的不想再和公子同睡一张床了!
自打那个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之间隔着的那层膜消失了。
若是真的睡在同一间屋子里面,保不齐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辽州天气寒冷,屋子的墙体很厚实,平时睡的是炕,烧得热乎乎的,南星躺在炕上就不想起来了,恨不得整个冬天都睡在炕上。
一路舟车劳顿,杜衡的伤口一直都没有好全,让刘管事寻了大夫重新医治。
“出去转转!”公子进了南星的屋子,她裹着被子赖在床上,懒洋洋的样子,起都不想起来。
“我不去!”南星摇头,“外面这么冷。”
谢景恒坐在她的床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暧昧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上,“你既然不想出去,只想躺在床上,那不如我们就干些床上该干的事情。”
吻即将落下,她偏过头,手按着他的胸膛,“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谢景恒轻啄了粉扑扑的脸颊,方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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