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霖最终还是点开了自己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区,那是一张在严航要求下发的宣传照。他断断续续演过一些小配角,只是有的播放时间遥遥无期,加上短视频流行,有的长剧就算播了也没人看,更遑论注意到他这种炮灰了。
这张宣传照上的他饰演女主弟弟,虽蠢但爱姐,算是个很讨喜的角色,妆造往风流小公子上靠,衣物饰品精巧华贵,为了符合人设,他的神情倨傲,同时眼神里又明显露出丝丝纯澈的愚蠢。当初刚发出来的时候,还被寥寥无几的粉丝夸赞过有眼技。
只是这会儿再点开评论区,图还是那张图,夸赞的话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打眼望去全是叱骂,有带脏字也有不带脏字的,郁霖翻了好半晌,看到被骂的最多也最脏的一句话是祝他瞎炒作糊一辈子,永无翻身之日。
郁霖恨不得提拳捶胸,好毒好狠的诅咒啊,可惜他一只手裹着,一只手拿着手机,只能目光无神,自怜自艾。
沈晴鹤这个时候进来了,他左手端着一篮水果,右手牵着个小豆丁,一脸看热闹的兴奋表情走了进来,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郁霖先看向小豆丁,放下手机,把人叫到跟前,摸了摸头。
郁理知刚过四岁生日不久,是短命大哥留给他的唯一遗产,他甚至没见过几次大哥的面,就被迫接收了这个小麻烦。
小麻烦约莫也知道自己是累赘,没有寻常孩子的自信与烂漫,尤其是是今天,瞧着明显有些小心翼翼,甚至有孩童罕有的忧愁。
他努力踮着小脚,试图看清躺在病床上的叔叔全貌,看完后眉眼沮丧:“小叔叔,你也像妈妈爸爸一样,要死了吗?”
郁霖一噎,真是好孝。
他没好气捏了把大侄儿没几两肉的小脸蛋:“瞎说什么。”
郁理知瘪了瘪嘴,不明白他的意思到底是会死还是不会死,他的眼睛向地上看,长长的睫毛上长出一滴泪,然后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小声商量:“小叔叔要死的话,这次带上荔枝好不好?”
郁理知的妈妈喊他小荔枝,不过郁霖从来只喊他大名。
沈晴鹤叹了口气,上前呼噜了一把小孩的头:“你叔只是受了点小伤,不会死的,小孩子家家操这么多心。”
郁理知抬眼望了望沈晴鹤,又转头去盯郁霖,小孩的瞳孔又黑又亮,带着稚气与认真。
郁霖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他意识到,正如小孩真正的亲人只剩下他一样,他也只有他,而那些迫不及待将小孩塞给他的人,早已经不算亲人了。
他伸出手拉了拉小孩的手:“沈叔叔说的没错,我只是受伤了,过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不会死的。”
于是一直耷拉着眉眼的小崽子,压制不住兴奋地蹦了蹦,原地转了个圈,惊喜的啊了一声。
郁霖示意沈晴鹤帮忙剥了个香蕉,递给郁理知:“先在旁边玩一会儿。”
郁理知乖乖应了一声,他没带玩具出来,能玩什么的,知道叔叔要忙,于是小崽子一会儿捏捏柔软的枕头,一会儿看郁霖手上的点滴。
沈晴鹤终于能嘲笑郁霖了:“我在车上刷到了,哥们你怎么想的哈哈哈哈哈,不是,你怎么敢的啊。”
郁霖忧伤:“我真的手滑。”
沈晴鹤点头:“我是信的,问题是除我之外别人信不信。”
郁霖无语凝噎。
沈晴鹤又拿出手机刷了刷,然后被惊出鸡叫:“我去,果然是大公司的辟谣速度,啧啧,律师函已就位,工作室声明已就位,经纪人私人爆料小号已吐槽,本人声明……”
他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然后同情的看了眼郁霖,但仍然冷血地将手机递给郁霖,让他直面来自偶像的暴击。
郁霖斜眼看去,宫时弈的公司怒斥网络谣言害人,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只道绝无此事,但并没有牵连郁霖,就是不知道是单纯发善心,还是纯粹不想给他送流量。
而宫时弈本人的微博就言简意赅多了,那股子傲气直拍郁霖面门:“有事会自宣,倒也不至于借陌生人的手。”后附两个微笑小黄人表情。
郁霖:陌生人……扎烂心了老铁。
沈晴鹤本来还想犯两下贱,看郁霖蔫嗒嗒的,于是转了话头:“你偶像真别具一格格外胆大啊,一点面子都不给人。”
郁霖郁闷极了,他心里本来就有种惹事了的愧疚,而自己的公司还迟迟没有给他公关方案,反而拖到宫时弈亲自出面,那种完了,以后再也没法面对宫时弈了的绝望,不追星的人不能理解。
郁霖泪包眼看沈晴鹤:“他有胆大的资本啊,但我该怎么办,我要发微博道歉吗?还是发私信?或者你有宫时弈电话吗?我打电话道歉。”
沈晴鹤:“我怎么可能有他的电话,你经纪人不管你吗?”
郁霖摇了摇头,严航打电话骂了他一通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沈晴鹤拿过他的手机:“他不联系你,你主动联系他啊,打电话问他。”
话虽这么说,沈晴鹤也知道郁霖的性格,知道他一向不敢主动,发生问题,他的策略往往不是第一时间想解决方案,而是拖延逃避。
沈晴鹤替他拨电话,一句一句教他:“直接问需不需要你发微博澄清是手滑。”
郁霖抿了抿唇,照着问了,严航语气还行:“公司会发声明,虽然你点赞是不地道了些,但好歹也算个机会,你自己先别发任何东西,等公司给你发文案。”
郁霖傻乎乎啊了一声,严航索性道:“你这一受伤,几个月都不能拍戏,本来就糊,等养完伤,圈里直接没你这号人了!所以说,你这波流量算是蹭到了,等公司运作一下,再给你开个直播,没准能给你续点命。”
郁霖心说这也太损了,宫时弈看到得多恨他啊,凭空生事端,为他做嫁衣裳,他要是宫时弈,恐怕会立马在家扎小人,就咒他糊穿地球。
而严航没等他说话就挂了电话,笃定他唯唯诺诺,不敢违抗。
郁霖一般情况下确实是不敢的,可他还粉着宫时弈,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蹭他流量?
沈晴鹤比他看的透,清醒且现实:“老实说,你经纪人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做了,不如好好利用一番,你只要说自己是宫时弈的粉丝,搜他消息不小心手滑点了个赞,加上你本来就出车祸,只有一只手能用,手滑可信度很高的好吧,先这样再那样,说不定真能红。”
郁霖臊眉耷眼,跟沈晴鹤说话他直白许多:“这样蹭来的流量,又能维持多久啊,再说了,流量蹭到了,正主的好感度没了。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看他的脸啊。”
那么伟大的一张脸,以后再也不能理直气壮的看了。
沈晴鹤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红重要还是偶像重要?钱重要还是正主重要?”
郁霖在道德与良心的红线旁徘徊,前进一步没了正主,后退一步没了流量。
他坚持道:“我不想让他更讨厌我。”
沈晴鹤怜悯看他:“傻孩子,他可能已经讨厌你了,再说,你的公司……你能拒绝?”
出门吃饭吃出头发都不敢吱声的人,能和公司作对?
郁霖:……
他闭了闭眼,决定先斩后奏。其实,不管怎么说,他一手制造了这个新闻,宫时弈的流量,不想蹭也已经被他蹭到了,公司不一定太计较,唯一要担心的是严航跳脚,但他也挨骂惯了,假装没听到就好。
郁霖将手机递给沈晴鹤:“快给我拍照,快快快。”
沈晴鹤一边打开摄像头一边问:“干嘛啊?”
郁霖看了眼拍好的照片,无修原图,浑身擦伤,唯一好点的手安安静静摆在被子上,很好,就它了。
他理都没理严航发过来的茶兮兮的卖惨+表白,夹杂着大量“我其实很喜欢你”“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文案,先去看了看公司的声明。
果然,公司还是讲体面的,恐怕也有不敢惹毛宫时弈的顾虑在,只老老实实说是旗下艺人手滑,没提什么粉丝之类的事情。
郁霖点开自己的微博,po照片,编辑文案:“差点被撞的东一块西一块,为了转移注意力才刷微博,然而唯一完好的手着实不太中用,竟然擅自手滑[大哭]。在此向宫先生诚挚道歉,对不起[小绿人下跪]。”
发完,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宫时弈看到这个微博会是什么心情,只希望他不要生气了。
宫时弈拍摄间隙,经纪人白墨似笑非笑拿着手机看他:“那人果然说自己手滑,喏,好惨。”
宫时弈喝了口水,动作不急不缓,神色上看不出心情,他这人平时总这样,道貌岸然的,翩翩佳公子的举止,恶劣纨绔的性情:“能有多惨?”
听这语气就知道,根本没消气。谁叫他本来就是家中幼子,家业有哥哥姐姐接手,生下来就躺在金山上,干什么事业都是找乐子,之所以进娱乐圈,也是因为小时候就是童星,每年拍个一两部剧,挺好玩。这样的背景,他的性格注定是不会左右逢源,他只管他自己高兴。
郁霖今天干的事儿,就让他挺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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