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叶落知秋,玄京大街上银杏叶簌簌落下,长安成了一座巍峨地矗立在大地的黄金城。秋天一来,沈含章的昏期也愈来愈近,燕国公府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都做着最后的准备。

“娘子,再过几日你便要成亲,府中繁忙,婢觉着这些日子应是不宜再去探查那崔郎君了罢。”芍药侧立在沈含章身旁,手指不自觉搅来搅去,有些犹豫是否要与沈含章商量此事。

沈含章正小口吃着粥,闻言用帕子擦了擦嘴,慢条斯理说道:“越是关键时刻,越容易出岔子,芍药,你可要为了你我好好想想。”

“娘子叫你去,你就乖乖去罢,有功夫这样想东想西,不如来和我一同归置娘子的宝钿房。”沈含章话音刚落,海棠便接了话茬,她倒是想着借着探查崔郎君的由头偷偷懒,这几日她们这些仆从忙得都要手脚并用了。

芍药也是出于好心,她想着留在府中,还能为娘子做点事。她去跟着那崔郎君,每日便几乎是一样的行动,卯正晨鼓一响崔郎君出坊,过两刻便到了秘书省,等芍药再能看到他的时候,已到了戌时左右,崔郎君偶尔会去新昌坊的诗会,鲜少去拜访八皇子,更多时候是直接回府。

如此日复一日,倒看起来是个知礼守节的郎君。

可每每芍药将这些悉数禀报给自家娘子时,娘子总是表现出一副随便的态度,对崔郎君她好像在乎却又没那么在乎,让芍药好一阵琢磨娘子到底何意。

沈含章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就是想看看崔仁那边和八皇子的进度,仅此而已,对于崔仁,她早已快将他的相貌都忘了。

“禀三娘子,绣娘坊将嫁衣送来了。”有侍女轻扣沈含章的屋门,听声音像是个老仆。

沈含章心里纳罕,府中年老仆人甚少,怕不是她那继母将身旁的刘监[1]送来了。这柔娘子实在妙人,这样既显出对沈含章昏事的重视之心,又避免了与沈含章有甚么正面冲突,

见海棠还在一旁怔愣,沈含章只得轻叩了一声桌子提醒海棠,海棠听见敲击声这才动身开了门,比起芍药,她一向有些办事不利。

“老婢恭贺三娘子新昏之喜,夫人晨起焚香时微染秋露,恐体气未和反倒添了乱,特命老身来供娘子驱使。”一开门,刘监便郑重地向沈含章行礼,短短两句就说明了来龙去脉。

沈含章抿唇一笑,俗话说家和万事兴,沈含章也无意不给国公府夫人面子,殷切地回道:“烦请刘监千万要禀告母亲多多保重身体,我这昏事可没母亲身体重要,现下诸事俱备,我试完这套翟衣便差不多了。”

刘监也是老人了,明白沈含章没有为难她的意思,感激地笑了笑,应了声便开始张罗着给沈含章比量嫁衣,这套青礼服乃是金线满绣,所绣九行翟鸟,这次便是完工之作,沈含章穿上显得格外雍容华贵。

刘监仔仔细细瞧了这翟衣好几遍,生怕有甚么地方不合身或是不合适,所幸沈含章上次便发现了不妥之处,芍药千叮咛万嘱咐,绣娘坊的人更是紧张自己的脑袋。刘监终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连连称赞:“娘子当真是花容月貌,实在是崔家之幸。”

虽是好话,但沈含章听起来有些不喜,这话让她想起了原书里自己的结局,那在崔家深宅里痛苦死去的情形,光是想一下便毛骨悚然。

可沈含章面上却不怎么显露,只短暂地拧了一下眉头,冲着刘监和气地笑了笑,即便可能还是原来的结局,她还是要先接近崔仁尝试一番,毕竟沈含章不愿利用自家妹妹,只剩下崔仁这个工具人。

沈含章院子里的婢女大都是家生子,虽说自小在府里长大,可这偌大的府里头一次有娘子办喜事,平日里发号施令的傅姆[2]也忙得很,刘监一来,正好轻了些她身上的担子。

沈含章不善女红,也不想自己动手为这昏事做些什么,众人忙碌之时,沈含章倒是闲了下来,百无聊赖中想起了沈琳琅,要说谁会不祝福这场喜事,那沈琳琅实在是第一个,这几日她都未曾出现,不知跑到哪里去潇洒畅快。

“娘子,娘子。”芍药气喘吁吁闯了进来,沈含章眨巴着眼睛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娘子你可快去瞧瞧罢,五娘子在八皇子府里同崔郎君打了起来,五娘子教我回来给你报信呢!”芍药喘了口气,语速极快,仿佛下一秒这二人便要打得你死我活。

沈含章闻言赶忙起身,芍药急匆匆地去备车,二人没浪费一刻往八皇子府上赶去,待芍药彻底缓过气来,沈含章这才听到事情的始末。

原来今日乃是朝廷十日一次的旬休,崔仁这厮不必早早出门,芍药在崔府小等到日上三竿,才见崔仁从府中悠哉悠哉地出来,那犊车直奔八皇子府。芍药本想就在八皇子府周围歇息,却没想到沈琳琅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未施粉黛,一身胡服打扮,轻拍了拍芍药的肩膀。

芍药乖乖告诉了沈琳琅,她是受沈含章所托前来盯着崔郎君,沈琳琅一听当即来了兴趣,直言要戳破崔仁的伪装。芍药还没想明白盯梢一事和戳破崔郎君伪装有什么关系,沈琳琅便问芍药:“想不想进八皇子府里,看那崔仁到底在作何?”

芍药连连摇头表示不愿意,可架不住沈琳琅的热烈要求,只得跟在沈琳琅后面一同进了八皇子府。芍药头次进来,稀奇得很,八皇子府里和外观一样简朴,芍药猜测八成是八皇子都将钱币挥洒到了平康坊里,不在意自己府中如何。

不过她们进来许久,却未见甚么仆从,也未曾受到阻拦。芍药跟随着沈琳琅走到一扇门前,见她自顾自地推开了门,芍药不敢多言,默默跟随在沈琳琅身后,却见这屋子里像是书库,里头只有一个小仆,见到沈琳琅,对她比划出请的手势。

沈琳琅也不做声,在书架上不知何处拽出来一本书,接着二人面前的书架便吱呀吱呀地动了起来,直到出现一道两人并行那么宽的暗门才停止,那门后烛火摇曳,却不知通向何处。

芍药有些害怕,但是怕沈琳琅莽撞出事,还是跟了上去,循着阶梯往下走,前头愈发明亮起来,再往前走如同白昼一般,这八皇子竟在府邸的地下藏了个琉璃地宫,这地宫中央甚至还有巨大的酒池和胡旋舞场,芍药还在啧啧称奇之时,沈琳琅早已锁定了崔仁所在。

接着沈琳琅便与酒池旁的崔仁厮打起来,沈琳琅自小习武,崔仁虽有些力气但并不多,先前击鞠获胜,还是因着旁的人不敢得罪他。沈琳琅这次拳拳到肉,教崔仁连声呼喊救命,八皇子一看是沈琳琅,不仅不让众人阻拦,反而是眯着眼欣赏起来。

芍药见此情形悄悄往后撤身,趁没人注意狂奔出了八皇子府,等回了燕国公府,芍药怕沈含章责怪,才撒了个小谎,说是五娘子教她回来报信,实则是她自己偷偷跑回。

沈含章听完眉头紧皱,车室里一时间只听到她和芍药的呼吸声,芍药见状害怕至极,哭着说道:“娘子,婢不是故意撇下五娘子的,实在是场面混乱,婢只想着赶快回来禀报。”

“哭甚么,我也没怪罪你不是,只是这八皇子府地下的琉璃地宫一事,你切莫对任何人说,管好自己的嘴,若宣扬出去,闹大了不知会是谁死谁活。”沈含章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擦了擦芍药脸上的泪水,这八皇子胆子实在是大,竟敢在皇城脚下私自建造地宫。

不多时沈含章便到了八皇子府,沈含章与沈琳琅不同,门前侍卫并不认识沈含章,不可能直接放她入内,故沈含章还需要等待着他们往里通传。

没等到内院仆从接应,却等到了沈琳琅,她不仅毫发无伤,还容光焕发,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般。沈含章扶额摇了摇头,沈琳琅这次实在太过冲动,虽说崔仁不是甚么好东西,也不能见到他就拳脚相向罢。

“阿姊,快随我入内,让你瞧瞧那没脚蟹。”沈琳琅说完还得意地笑了两声,没成想迎来的却是沈含章的不悦。

“阿妹当真是在市井中混久了,所言竟如此粗俗,看来应当将你关在府中多读几日书,免得你到处学一些浑话来。”沈含章皱着眉,眼眶里却有眼泪在打转,没成想自己把沈琳琅带成这副莽撞模样,实在是痛心疾首。

沈琳琅却以为沈含章在向着崔仁讲话,心里愤懑不平,扭过头去不再同沈含章言语,芍药看着这两位娘子也是急得团团转,两位娘子都是为对方好,怎么说出来成这样了呢。

崔仁被八皇子安置在西厢,府医正在用百草霜为他止血,八皇子随意坐在一旁,眼神却往屋外瞟。

沈琳琅一路不言语,却还是将沈含章带到了西厢,沈含章进门便向着八皇子赔礼:“五娘子今日实在鲁莽,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明日我当遣苍头送来薄礼以赔罪。”

八皇子摆了摆手:“阿姊还是客气,五娘子不过是稚子心性,不作数的,阿姊还是先瞧瞧崔郎君罢。”说完便拉着不情不愿的沈琳琅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沈含章和崔仁在此处。

“郎君还是莫要起身了,琳琅顽劣,今日回府我定会好好教育她一番。”沈含章抬手使劲擦了擦崔仁嘴角的淤青,沈琳琅还是手下留情了,崔仁全身还能动弹,没甚么大碍。

崔仁那淤青一碰便疼痛异常,但是看见沈含章如此温柔的样子,崔仁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回道:“劳烦三娘子费心,应是五娘子对我有甚么误会,娘子千万与她好好谈谈,我一介文人,当是知错就改。”

“郎君还是多多歇息,不多时日便是我二人成昏之日,可要将伤养好,莫误了大事。”沈含章心里一阵好笑,面上却仍是怜惜,他呼气沈琳琅也觉得他有错,打他就打了,哪用得着甚么理由。

崔仁在榻上连连点头,正巧有敲门声,侍从煎了药前来,沈含章便退了出去,沈琳琅就在屋外独自等着她,并未见到八皇子身影,沈含章刚要问,沈琳琅却背过身去,如此二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府。

[1] 唐朝贵族客气称呼女性长辈身旁的年老侍女,通常姓后面加个监。

[2]指古时辅导、保育贵族子女的老年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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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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