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盯着那封信,瞳孔缩了缩,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他绝不可能留下这种致命的把柄。
当初让人给北周传递的信件是动了手脚的。
信件是用一种特殊的药墨写成,那种墨水只能留存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就会消失殆尽。
如此一来,他暗通北周的秘密也就会随之消失了。
如今这封信怎么又出现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封信是假的,是有人伪造的!
就为了今日在大殿上拿出来指证他。
想到此,李淳放松了下来,既然是伪造的,那这封信定然有破绽,只要他指出破绽来,那么顺王和裴少清的指控就成了无稽之谈。
甚至都不需要他自己来,这些个臣子,也能看出破绽来吧?
别的不说,玉玺印章可不是轻易能仿造的。
然而当信件传完了一圈,重新回到顺王手里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这一次,百官都沉默了。
因为太过不可置信,以及愤怒,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将信呈上来。”
顺王站在底下没动,“皇上莫不是想销毁证据?”
李淳:“放肆!顺王,你莫不是以为仗着兄长之名,朕就不敢动你了?”
顺王仰天大笑出声:“本王岂敢?莫说是对本王动手,就是太后,你的嫡母,你不也照样下得了手?
“李淳,你先是诬陷我母后对你使用巫蛊之术,将她幽禁于宗人府,后又命人磋磨折辱于她,让她整日刷马桶,若是不刷够,就没有饭吃!你堂堂一个皇帝,怎能做出如此下作腌臜,不孝不义之事来?!”
继陷害忠良、通敌卖国之后,李淳身上又多了一项罪名——弑杀嫡母。
李淳冷笑:“顺王,朕知道你觊觎皇位,所以无所不用其极地给朕泼污水,好将朕拉下去,但是你以为凭着区区两封信,就能给朕定罪吗?
“刑部尚书,你来说,如何才能给一个犯人定罪?”
刑部尚书:“回禀皇上,若要给人定罪,须得人证物证俱全。”
李淳扫了众人一眼:“诸位可听清了?这两封信,姑且算是物证,那人证呢?你们只听了顺王的一面之词,就给朕定罪了?”
顺王:“皇上急什么?人证,自然也是有的。”
他拍了拍手掌,殿外一个人应声走了进来。
此人一身白色缁衣,脑袋光光,手持佛珠,气质圣洁,正是禅师空明。
事成之后,李淳遵守承诺,派了一支军队给空明,随他一起回国报仇救母。
然而,实际上李淳暗中还给这支军队的将领乔良下达了一个命令——在路上将空明杀人灭口。
当空明遭到围攻陷入绝境时,顺王派来的人到了。
顺王给下属下达的命令是将空明活捉,带回京城。
敢陷害他母后,害得母后沦落到晚节不保,刷马桶的境地,他要让空明生不如死!
所以顺王的人将空明救了下来,带回了京城。
顺王将空明折磨了一番,但想到还要让空明出面当人证,就留了他一命。
看到活生生出现的空明,李淳脸色难看无比。
几个月前,乔良回来说任务已经完成,空明已经葬身于无尽的沙漠之中。
如今空明怎么又好端端出现了?难道他是鬼不成?
只有一个可能,乔良骗了他!
准确来说,乔良是奸细!
他真正的主子是谁?
顺王,还是李玄璋?
殿内,空明将一切和盘托出。
他的身世,他的过往,他与皇帝李淳的交易,他诬陷太后的经过……
最重要的,是那枚李淳亲手给他的黄玉龙纹扳指。
当空明将这枚扳指拿出来时,他所说的话便有了可信度。
顺王没有给李淳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拍了拍巴掌。
又一个证人进了殿。
此人穿着一身异族服饰,头发披散下来,身材高大健硕,高鼻深目,皮肤小麦色,有种野性的俊美。
正是被周景星俘获,押入京城来的北周二皇子拓跋烈。
拓跋烈出现后,直言那封盖有玉玺印章的信,就是大齐皇帝李淳派人送去北周的。
而那个人,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他朝皇帝身边的墨春一指:“当初就是他,将信送去了我北周王庭,亲手交给了我父王。我父王原本还不信大齐皇帝会这么傻,将自己国家的城池拱手相让,但是我说不妨试一试,反正我们每年都要到大齐边境去劫掠一波物资。
“于是我父王就交给了我两万大军,我率领大军来到边境,先派人打探了一番,发现大齐皇帝提供给我们的边防图竟然是真的!
“有了边防图,这场仗我打得甚是痛快!一连下了三座城池,劫掠了无数女人和牛羊财宝,哈哈,那一次,我北周可是收获颇丰啊,这一切都多亏了你们大齐皇帝的慷慨解囊。”
拓跋烈的这番话,不断回荡在大殿内,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循环扇在百官的脸上。
有人当场就气得吐了血,晕了过去。
李淳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人如此明显的挑拨离间,你们竟也会信吗?朕再如何不济,也绝不会视边关将士百姓的性命为儿戏,这分明是顺王与北周勾结,合伙往朕头上泼脏水!你们莫要上了他的当!”
这番话也有道理。
不少大臣迟疑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铁甲铿锵声,众人看去,竟是周景星率领大批士兵到来。
李淳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周景星,你要造反吗!”
周景星越众而来,“微臣并不是要造反,而是来为边境那些无辜枉死的军民求一个公道。
“皇上,北境的边防图,可是你泄露给北周的?”
李淳当然不会承认,“周景星,你胆敢率军擅闯宫禁,已是犯了死罪,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将这些乱臣贼子都杀了,朕就恕你无罪。”
周景星重复了一遍:“皇上,北疆边防图,可是你泄露给北周的?”
李淳额头青筋蹦起,周景星竟敢当众质问他!还一而再再而三,他算个什么东西!
心中杀意暴涨,恨不得现在就下令将他拖下去斩了。
然而现在他还用得着他。
李淳深吸一口气,“周景星,朕明确地告诉你,没有,朕绝不会向敌国泄露边境的军防图。”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话时,周景星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琉璃瓶。
瓶中有一只类似萤火虫的蛊虫,名为真言蛊。
顾名思义,这只蛊可以判断人说的是否为真话。
若说的是真话,真言蛊就会散发出光芒来。
若说的是假话,真言蛊就没有动静。
看着瓶中没有发光的真言蛊,周景星悲凉地笑了笑。
“皇上,你可知这是什么?”
也不等李淳回答,他就道:“这是真言蛊,听到真话时,它会发光。”
李淳一拍案桌:“荒唐!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周景星高举琉璃瓶,看向那些大臣:“有哪位大人愿意试验一下此虫的真假?”
御史大夫焦璞第一个响应:“我来。”
他对着瓶中的真言蛊道:“老夫姓焦名璞,字琢玉。”
真言蛊亮了。
焦璞又道:“老夫年六十三。”
实际上他还不到六十。
所以他这回说的是假话。
真言蛊毫无动静,没有像刚才那样亮起来。
焦璞面露惊异,又接连试探了几次,得出结论:“这真言蛊果真如镇北侯所言,说真话时会亮起来,说假话时则毫无反应。诸位不妨也来试一试。”
大臣们一个个排着队上前试验了一番,证实了真言蛊的真实性。
如此一来,先前皇帝说自己没有通敌卖国的话,显然是假的!
没有人将这句话明确地说出来,但大臣们心中已然对皇帝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面对百官或震惊,或谴责,或痛心,或失望……的眼神,李淳知道大臣们的心已经背离他这个皇帝了,再争论下去也无益。
他看向顺王,顺王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俱都带着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狠辣。
“玄武军何在!”李淳率先出声。
数百名身着太监服的玄武军应声到来,从侧门涌入殿内,手持武器挡在李淳身前。
“顺王勾结北周,欲谋朝篡位,罪无可赦,将其就地斩杀!”
成王败寇。
只要顺王死了,那自己就依然还是皇帝,到时候通敌卖国的罪名正好可以安在顺王头上。
至于这些胆敢指责忤逆他的大臣,全都打成乱党,让他们和顺王一块儿到地底下团聚。
“谁若敢阻拦,一律视为乱党,格杀勿论!”李淳又加了一句。
玄武军朝顺王杀了过去。
焦璞想要劝阻,“皇上——”
然而才一开口,玄武军的刀尖就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将他捅了个对穿。
其余人见状,哪里还敢冲上去?纷纷四散而逃,找地方躲避。
顺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不过动手前,他还是给自己扯了张大旗:“皇帝已经丧失了神智,沦为了妖孽!诸君还在等什么?来啊,随本王斩杀妖孽!”
抽出腰间的软剑迎敌。
周景星率领早已愤怒无比的镇北军跟在顺王身后,纷纷拔刀杀敌。
转眼间,文德殿就成了一座战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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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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