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大侠!”
越长明闻声,收回拳头,一边抓起绑在腰间的汗巾擦去颈脖胸膛上热腾腾的汗,一边转身,看向蒙蒙夜色中睁大一双眼的人。
老李头走近了,看清天乾赤.裸上身上那一块块像石头般壮硕坚硬的肌肉,肩膀足有两个他这么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越大侠,这是起这么早打拳?”
抬头看了眼此刻天色,老李头心里一惊叹,如果不是他要起来准备揉面不得不起这么早,又听到院子里的呼呼风声,怕是根本注意不到这乌漆嘛黑的院子里还有个人在打拳。
越长明取下挂在一旁的衣裳,穿好,点点头:“只是习惯这个时候起。”
这习惯好。
老李头问:“不知越大侠昨晚和小儿可睡得好?要不是这几天客栈都被赶来参加比武大赛的江湖人士住爆满,就不必委屈大侠您和我儿子挤一起了。”
这五年里他天南海北奔波,地为床天为盖已习以为常,能有一房一床,已是极好的条件,哪里还轮得到他挑三拣四,更别说,他还根本没有住客栈的钱。
越长明很真诚地抱拳,道:“是我该多谢昨日李老收留,否则我和乌云就得双双露宿街头了。”
他倒没关系,关键是乌云。
这时,马厩里极应景传来一声马鸣声。
老李头心中才惊奇那黑马乌云难道真听懂二人聊天,随后手里的木桶就被接过。
“李老,我正好要去水井旁洗漱,水桶就交给我吧。”
越长明自知自己身上没钱,那替人家干些活,虽不能抵房租,但好过什么也不干,虽提着两个空木桶,去巷子尽头的水井打水。
看着披着晨曦,提桶远去的越长明的高大背影,再一想到自己现在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儿子,老李头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赶紧跑到儿子房间,给了霸占整张床嘴角还挂着口水的李乐一巴掌,“快起来干活!”
李乐捂着脸,一脸懵。
越长明站在水井旁几下就打满两桶水,要走时,一只野猫悄悄跑过来,在他脚边和木桶边喵喵叫,眼神可怜。
越长明想了想,用双手捧了瓢清水,蹲下身,给它喂水喝。
男人的一只手掌非常大,两只并在一起捧起来的水,等猫儿喝完,都还没从他指缝里漏完。
看猫儿喝饱水一溜烟消失,越长明也没什么情绪变化,提起水桶,打算离开。
刚刚极柔情用来给猫儿喂水的两手,此刻却轻若无物般将装满水的木桶轻松提起。
可转身,却刚好撞见三四个抱着衣服木盆的小姑娘们正呆呆望着他。
越长明提着木桶,从她们面前目不斜视地经过。
后面隐约传来女儿家隐秘又激动的窃窃私语:“他手臂也太有力了吧,但是喂猫喝水又好温柔……”
“是呀,但他是巷子里哪家的儿郎,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我也是,也、也不知他可已婚配了没有……”
……
越长明牵着乌云过来,又将后面拖来的板车上的厨具碗筷尽数搬下来,摆好,再问:“李老,我帮你把桌椅摆好吧。”
“欸、欸…好。”
见越长明几下子就把桌椅摆好,老李头看了眼角落里冲他使了个催促的眼色,随后消失的街坊邻居,心里心情不免有点复杂。
就刚刚他一个人在这开摊的功夫,就有喜欢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里跑来问他,住进他家的那个人高马大干活还利索的大伙子,和他家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人家现在有没有婚配。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
可人家越大侠住进他家也不过一晚的功夫,怎么大家都跟闻见荤腥的狼一样,眼巴巴跑过来打听他的身世八字了呢?
再说,人家来云湛是来寻人的,又不是来相亲的!
不过,不得不说有一点没错。
老李头看了眼一个人就已经帮他将雨棚给支起来的越长明,眼中露出喜欢与满意。
越大侠的的确确是位心善又有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转而他眼中就露出一丝遗憾,但凡他有个女儿,他都会想办法,看着能不能试着去凑成这一对姻缘……
老李头转头,就看到蹲在一旁给灶台烧火,却还托着下巴,两眼迷迷糊糊的李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越大侠,快来喝水。”老李头端了碗水过去。
“谢谢李老。”越长明将水一饮而尽。
老李头又给他倒了碗,心里琢磨着,自己也不好一开口就问他是否成婚娶妻,最好循序渐进,遂开口问:“越大侠,你之前说你老家西北那块,这是第一次来南方,也不晓得你来这里,家中长辈可放心……”
越长明手中水碗一顿,“我父母在我幼时便已双双去世,他们也未给我留下什么兄弟姊妹照应。”
正煮面的老李头手一抖。
怎么就刚好问到人家伤心处!
暗中小小抽了下自己这张嘴的老李头只好硬着头皮笑了笑,“父母不在,你都如此这般助人不倦,想来是老家家族定是扶幼济弱,才能将你教导得如此正气凛然。”
但越长明极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老家村子里的人除了来收税,其他时候不会上门,也不和我说话,倒是村里孩子会说几句。”
呃…虽然大人有成见,但小孩子还是心善,不带眼色,老李头心里庆幸地想。
越长明:“他们说我是我父母是我克死的。”
老李头:“……”
眼看这天就快聊死,老李头索性也就不再铺垫了,直接开口问,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越长明的目光正锁定了街上人潮之中。
“越大侠,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之前听说你这五年一直孤身在外寻人,那人何时能找到也尚未可知,如果一直找不到呢?也不知你有没有成家的打算,你也知道,娶妻生子是人生大事,老头子我年龄应该也差不多和你不在世的爹差不多,所以我可以肯定,你爹娘如若在世,肯定希望你早日成家,开枝散叶。”
见后头人不说话,他下意识就是对方听进去了,谨慎一口气说:“如若你也有这个想法,正巧,我们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女儿正在待嫁的年龄,模样都是小巧可人,你今早去提水,应该是见着了,人家父母对他家女儿选夫婿也就一个要求,对女儿好,其他的都不求,年龄家世什么的都不……”
就在老李头马上要说到正题时,于他正前方的人群里却炸开一阵惊哗之声,原本打瞌睡儿子李乐也赶紧激动地摇他:“爹,你快来看!”
老李头被吓一跳,就要骂:“搞什么,差点这笊篱都给掉锅里——”
李乐却夺了笊篱,又惊又怕地给他指方向:“老爹,你要打我待会儿再打,你快看,那马车是城中谁家的!”
老李头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他们面摊前,是一架由三头大马拉着的马车,三马昂首,气势非凡。
老李头还惊讶这谁家马车时,马上就看见马车被七八个腰带上绣着兰花的侍卫谨慎小心地围住。
老李头登时吓一跳。
不因为别的,只因这兰花绣纹是云湛沈家的家族徽纹,云湛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看侍卫中为首者替车中人搬来踩凳,看样子是那马车中的人要在这里下车。
这、这什么情况?
老李头瞬间吓得脚软,他想不通沈家的马车为什么会停在他们面摊前,毕竟他们这等小老百姓,这么多年连沈家人都没见过几次。
但马上,一道稚嫩的童声就告诉了他答案。
“爷爷!”
“…是、是阿愚吗?”
老李头愕然地看着从马车里走出来衣着不凡的小人,要不是对方那张小黑脸,他有点不敢认。
阿愚兴奋地跳起来:“爷爷,是我,我又来吃你的面了!”
不单是老李头父子难以置信,周围路人也都吃惊不已,这平平无奇在城北摆摊卖面这么多年的老李头怎么会认识堂堂沈家的小贵人?对方还说是要来吃他的面?!
“阿愚,别闹。”
而就在底下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一道极清冷却又藏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却瞬间让现场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紧接着,在万众瞩目之下,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挑开车帘,旋即,一道雪白纤瘦的身影便弯着腰从中走出来。
明明此刻现场无雾,可偏偏众人生出了一种那人是从袅袅仙雾之中款款走下马车的感觉,在场无论男女,一时间竟都看痴了。
而那白色身影则牵着阿愚的手,来到老李头面前,开口道:
“在下沈清枝,乃沈家家主,昨日吾儿阿愚走失迷路回家后,数次夸赞李老给他煮的面,是他此生吃过最好的面。”
这头戴白色帷笠的人竟就是沈清枝!
此言一出,在场瞬间炸开了锅。
而表现最夸张的,莫过于脸红成了猴屁股,激动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的老李头父子俩。
尤其是老李头,他自始至终将多年前他们父子二人能在洪灾中得救归功于沈清枝,早已视他为救世菩萨。
而现在,他的救世菩萨竟然夸他的面的味道,这如何不让他惊喜兴奋!
老李头喜不择言就招呼他们入座说:“家、家主,你和少主,你快坐,我马上给二位做一碗最好的面!”
沈清枝却摇摇头,“面可以待会儿再吃,我与阿愚这次前来,是想感谢那位帮助阿愚回家的越长明,越义士,不知他此刻可在此地?”
虽隔着帷笠看不清沈清枝模样与表情,可不知为何在场众人却觉得白纱之下,此刻定是如拂面春风的温和笑意。
“在的在的!”
老李头顿时清醒,一边怪自己没搞清家主来此的目的,一边赶紧侧身,向后伸手示意:“越大侠他今天一大早就在这等,可能也是心有感应家主今日会带阿愚——”
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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