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很快否定了。
不，不一定就是这个，网上很多时候会把事情严重化，肾脏方面的问题不一定就是肾衰竭，还有其他病因。
唐遥这样想着，视线快速掠过这里的病人，在心里对比。
她妈妈的脸色没有这么差，还是偏本土的黄色，跟这些肤色发黑的人不一样。而且这里的人看着似乎用不上呼吸机，两者的病因肯定不同。
肾衰竭一般有前兆表现，她妈妈身体一直很好，没有过异常反应，肯定不是。
而且肾衰竭会导致人身材脱型，她妈妈也没有这个表现。
看的越多，唐遥心里诡异地平静下来，沉默地往回走。
＊
转院申请一旦办下来，两边确定好时间，很快就能安排好。
唐遥回来时，正好市里的车子过来，护士刚要给她打电话。
唐妈被一众医务人员抬到车上，她拎着收拾好的东西跟着坐上去。
车开地很快，前一天傍晚开始出发，第二天早晨就到了。
安排好病房，唐遥跟着联系好的医生交接材料之后到楼下缴费。
她已经两个晚上没睡了，大脑变得迟钝，在四通八达的医院里转了很多圈才找到电梯，下了楼又绕了好多路，根本见不到缴费处的窗口。
唐遥只能寻求路人的帮助：“姐姐，请问一下缴费的地方在哪儿？”
被拦住的是个女人，大概看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好声好气给她指了方位，“往前左拐直走大概一百米，再往右拐，进去小门，直走五十米到大厅，最左边那个就是。”
唐遥脑袋缠成一团，迷迷糊糊道了谢，嘴里念叨着左右左。
闷头走了大概有两百多米，拐过弯，唐遥以为要到了，抬头一看，前面是个堵死的走廊。
她没盲目往其他地方乱转，再次问了路人，跟着指示走了半天，还是不对。
唐遥一遍一遍跑，把整个大厅转了透，终于找到了缴费处。
她没来过医院也不清楚具体流程，只能看着前面的人默默记下步骤。
轮到她时，唐遥拿出家里的卡，递过去，睁着泛红的眼睛咬手指。
她有点怕医生会说钱不够。
“滴”地一声，里面的工作人员刷完卡，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把卡递回来。
“请您收好卡。”
唐遥松了口气。
转身的时候头晕了一下。
她走到柱子旁蹲下休息。
手机再次响起。
唐遥看到了备注，腾地起身，眼前发黑，她慌忙扶住身边的柱子。
“喂。”
“508号床的家属吗？你母亲醒了，马上要进行检查，请你立刻赶过来。”
唐遥连声：“好，我现在过去。”
她抬步，举目望了一圈，到处是干净明亮的瓷砖，所有路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她忘记了来时候的路。
焦灼从心底升腾，想到电话里的紧急催促，唐遥咬住牙保持冷静，翻出手机打开刚刚拍的病房信息，挨个人问，知不知道这要走哪个方向。
马不停蹄赶回病房时，唐妈已经被推进了检查室。
医院全天全楼层开着空调，走在里面只穿短袖会冻得寒毛立起。
唐遥气喘吁吁跟在后面，汗黏在脸上鬓角，脸上更是潮红一片。
护士急忙忙前后照应，看到她直接一顿骂，“你到哪里去了，你妈妈刚刚醒过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知道多危险吗，这些检查你应该前前后后跟着，到处瞎跑什么。”
唐遥张着嘴喘气，眼眶红肿，“抱歉，我……”
护士还有别的事，打断道：“先别说了，去那边等着，你妈妈很快就能出来，做好准备。”
唐遥点点头。
走廊有成排的椅子，她坐下来，无意识捏手指，探头眼巴巴望向检查室。
身上的衣服已经两天没有换了，多次出汗蒸发，捂出的味道并不好闻，头发也没有梳过，凌乱地支棱着，脸上更不用说，眼睛是肿的，灰尘汗水泪痕显得她格外狼狈。
手机再次响起来。
唐遥心一跳，看到屏幕上的备注，犹豫了一下接起来喂了声。
“幺幺。”
好几天没有听到这个声音，唐遥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闷闷应了声，眼眶再次红了，她仰起头，尽量装成什么无事发生的样子：“夏小凡，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夏知凡安静了一会儿，低声，“我给你打了很多。”
唐遥眨眨眼压下湿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的。”
夏知凡：“我知道，你忙完了吗？”
唐遥缓了几秒，等喉头那股哽涩过去，说：“还没有呢，说不定之后几天也会很忙，我要是回复不及时，你不要生气。”
夏知凡：“嗯。”
两边都沉寂下来，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浅浅漂浮在耳畔。
但仅仅是这样，唐遥都觉得像是从一片溺毙的深海中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唐遥努力找回平时的松弛感：“吃饭了吗？”
现在是上午九点，她从早晨五点忙到现在，来不及看时间以为还早。
夏知凡：“吃了。”
唐遥周围人不是太多，医院大且空旷，说话声会无限回荡。
她心终于找回了一点安定，“我记得你今天上午满课。”
夏知凡沉默两秒，“唐遥，现在已经九点了。”
唐遥愣了愣，拿下耳边的手机看，果然，九点零一了。
她太疲惫了，根本想不出什么话题，反应还迟缓，“零一了。”
这么长时间了吗。
唐遥后知后觉：“你早上没有课了？”
夏知凡：“有。”
唐遥：“你请假了？”
“没有，”夏知凡说。
唐遥愣愣，反应了两秒，“你逃课了？”
夏知凡：“只是一小节没有去。”
联系上了唐遥，下节课她会去的。
唐遥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的用意，她眼睛又开始发烫，泪珠一滴滴滚落。
唯一能依靠的亲人躺在病床上，命途未卜，唐遥只能坚强起来。
现在发现被另一个人挂在心上，连日操劳的疲惫，处于陌生环境的不安，奔波后被谩骂的委屈，前路不明的茫然无措，隐含的不甘愤懑，通通涌上来。
眼泪成了唯一发泄的方式，唐遥还记得医院要保持安静，不敢哭出声，拼命捂住嘴。
但低低的吸气声仍是被对面的人听到。
夏知凡心都揪起来了，嗓子发紧：“幺幺，发生了什么？”
唐遥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旁边的楼梯间，蹲在地上。
眼泪打湿了睫毛，在地面瓷砖上积攒出一小滩水渍，情绪过于激动，心肺压力增大，呼吸变得困难，唐遥松开手，在呼吸间隙带着哭腔唤，“夏小凡呜”。
唐遥用力闭上眼，眼泪从上下粘着的睫毛中浸出。
夏知凡也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手握住栏杆，低声应，“我在。”
唐遥眼泪成串地掉：“夏小凡，我好想你……”
她真的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知凡无意识攥紧手中的东西，听着唐遥压抑的哭泣，心脏在抽搐。
“我也很想你，幺幺。”
＊
从楼梯间走的人不多，有个姐姐看她哭得实在伤心，就让自己妹妹送来卫生纸，还有一颗糖。
唐遥情绪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泪眼朦胧着给人笑了一下。
夏知凡声音很轻：“幺幺，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一说话，唐遥嘴一撇，又想哭了，但她这次忍住了，瓮声瓮气，“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事，我们学校有个创新比赛，我准备了好久结果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夏知凡垂落眼睫，看不出情绪：“嗯，以后还会有机会。”
唐遥没有太多时间沉溺，恋恋不舍，“我等会儿还要上课，你也收拾收拾快去吧，先挂了。”
夏知凡没答应也没拒绝。
唐遥犹豫地看着屏幕，狠狠心挂断了。
她缓了缓，起身，从楼梯间出去，走到了方才的检查室门口，虽然担心，但不像之前那样空荡不安。
又等了一会儿，门打开。
唐妈被推出来，医生拿着一些材料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唐遥只来得及往那边看了一眼，急忙到唐妈身边，露出笑，“妈。”
唐妈的氧气罩已经被取下来了，脸色看上去还不错，只是望着她的眼神很心疼，“幺幺，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一句话，差点让唐遥做好的心理建设崩塌。
她偏开视线，跟着推床的速度走，故作轻松，“这不是新的风格吗，等妈你好了，我回家洗个澡，你再多给我做几道菜，我又变回那个漂亮样子了。”
病房就在这一层，唐妈很快被推到了原来的位置。
唐遥半蹲下身，握住唐妈的手。
唐妈看着她：“哭了？”
唐遥撇嘴：“可不嘛，妈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我能不哭嘛。”
唐妈笑了笑，拇指在她手背上轻抚：“幺幺长大了。”
唐遥低下眼帘，忍住泪意：“哪有，我才刚二十，还是个小孩儿。”
唐妈唇边带着轻柔的笑意，闭上眼，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
唐遥慌张：“妈，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
她赶忙起身跑出去。
正好碰上走来的医生，对方神色凝重。
唐遥刚要开口说话，看到他这个表情，心一跳，极度的不安蔓延。
医生：“508号床的家属？”
唐遥点头。
医生：“病人情况很严重，是急性肾衰竭。”
唐遥听到后面几个字，脑袋一晕，愣愣重复，“急性，肾衰竭？”
医生没给她接受的时间，“检查发现病人体内存有大量的水无法排出，如果不尽快进行治疗，恐怕会危急生命。”
唐遥抓住一线生机：“我们治疗，要怎么治疗？”
医生：“目前只能通过血液透析和药物辅助，需要在病人体内进行埋线手术，如果家属同意，我们这边会尽快安排手术时间。”
唐遥脑子嗡嗡作响，“埋线是什么？”
医生：“隔开血管接一根线口，能够连接透析机器和血液，人为帮助清理血液杂质。”
唐遥心一颤，“不做会怎么样？”
医生看向她，镜片反射过锐利的光，“会死。”
大概还有两三章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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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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