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试图困住曲慕灵的人被无形的气流爆裂弹开。
纪曼赶到时，已经响起无数哀嚎，曲慕灵手中握着锏插入地面，似支撑不住身体半跪下去，发丝垂落看不清神情。
同时天空炸开数朵信号烟花。
纪曼来不及回头，径直跳下地跑到曲慕灵身前。刚扶住她的肩膀，立即就被一只手掐住了手腕。
“疼！”纪曼惊叫出声。
曲慕灵用劲极大，在听见她的声音之时才微微松开了手。
“我杀了他...”
“谁？”纪曼抬起曲慕灵的脸，即时被她泛着黑紫的唇吓了一跳，“你杀了谁？”
曲慕灵没回应，身体止不住发颤。
连同握锏的手。
锏身发出阵阵悲鸣，纪曼此刻忽就明白了，除了他，曲慕灵不会如此悲痛。
她转头去看林攀星所在，那儿已经没了人影。
纪曼心里堵住一口气，她闭上眼，唇色渐缓泛白，“他方才还躺在那里，如今没在，肯定在疗伤，我去找他。”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发软。倘若她当初听倾川的话，杜绝他们一切好感爱意的发生，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曲慕灵似乎察觉到她要走，一个箭步跑上来紧抱住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无防备地痛哭出声：“他挡在我前面，是我亲手杀了他...”
“我真的杀了他，曼曼，我只有你了...”
所有的链条似乎环环相扣，把曲慕灵逼入绝路。
纪曼心中震颤，反手紧抱住曲慕灵，强撑呼吸温言道：“师尊，你还有我...别怕...”
黑气有削弱的趋势，纪曼站在这风暴当中并不好受，每一次呼吸胸腔内像蒙着厚重的泥土，只冒出来微弱的气。
但她期望自己来得还不是太晚。
“师尊，想再去看繁花人世吗，不管这些了，我带你...”
“呲——”
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就在纪曼手指下半寸。
利刃割伤了她的小指，整个手背瞬时溅上星星点点的温热液体。
纪曼瞳孔涨大，眼前这个人何时出现她竟完全不知，下一刻，他被长剑钉死在地面。
青年临死之际含血张口：“杀了她！再不杀就来不及了！”
周围的人向前又退后，脸上畏惧之色在晨曦阳光照射下突显得淋漓尽致。
曲慕灵动了动身子，背后的长剑逼得急速飞出去，她浑身黑气更甚，几乎形成一卷狂乱风暴。
纪曼伸出手去，语调开始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师...”
“你们都该死！”曲慕灵的双眸完全浸染成红色，一股强大的魔气顺着她弯曲的脊背奔涌而出。
在其上立着一个巨大蜘蛛黑影，方才那一剑彻底击垮了她最后一点理智。
离曲慕灵最近的纪曼明显感受到危险，想用站在远处的小木用藤蔓拉自己的身体远离。
可惜到半途藤蔓倏而断成数截，纪曼从半空摔下来，落入一个怀抱。
“趁现在，每人上去补一剑，等她彻底入魔，我们都得死！”
“你们不怕她吗！她已经疯了，一个疯了的魔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为了天下苍生，绝对不能放她离开！”
“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
原本拿捏不下的部分人受到感染，也即刻唤出了自己的武器指向曲慕灵。
来得人越来越多，剑尖凌厉之气顺势待发。
纪曼听着周围群情激昂的战词，心凉了半截。她一个个看过去，分不清哪些人是受曲慕灵庇护才活下来，藏在人群里随波逐流。
“师妹。”站在倾川身后的柳向菱喊了她一声。
倾川把她放下来，沉默片刻突然道：“跟我走。”
说着就拉住她的手一步步朝人群外而去。
“不是。”纪曼停住脚步，“不管曲慕灵了么？”
倾川走在前面头也没回，“这些人死了，曲慕灵也不会死。”
他这意思是任由事件照以往发展下去，不去改变，不能救她？那万一有其他变化呢，曲慕灵真死了呢？况且即使曲慕灵不死，她杀了这里的人，然后去到其他地方，将又是一个个血腥修罗场。
而原本心怀大义的曲慕灵就会变成灭世魔头。
完全遵循原书中BE结局发展。
纪曼执拗地站着，喃喃道：“那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失败就失败！”倾川强硬回过头：“你都说了毫无性命之忧，失败了又能如何？”
纪曼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在怕她受伤，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我不能走。”
说完这句话，她蓦地甩开倾川的手，转身向后方跑。
“做完这件事，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轻语顺着风声悄然传入倾川耳里。
他刚被甩开的手杵在半空抖个不停，大步走入众人视野中央，用剑尖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就地盘坐，声音发冷：“胆敢踏过这条线，来一个我杀一个。”
人群一时被威慑，有几个人似不在意，毕竟倾川如今的模样确实疲累至极。
两人走在最前方，刚跨过那条线，立刻被一剑穿心，速度极快，根本未曾看清，面容凝固住最后的惊恐神色没了声息。
想解决曲慕灵黑化的根源，就得从她背后的影子下手。
纪曼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人影和曲慕灵脚底的蜘蛛。
那原本的影子，是被吞噬了吗？
柳向菱向前几步，站在纪曼不远处以掌心的器对敌，“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伤害我师妹就是不行。”
以柳向菱为起头，又出来三个，是方才跟他们并肩作战的人。
“受人恩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亦是！”
剩下一名男修没说话，走到纪曼身侧才出声，“纪姑娘，若想过去，我有法子。”
他手中突兀出现一个手臂般大的瓷瓶，“把它倒在必经之路即可。”
纪曼没伸手去接，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她可不能成为别人递过去的刀。
男修毫不在意笑了笑，把液体倒在自己掌心。
透明泛光的水盈盈流动。
纪曼接过，道了声谢。
她把手中的瓷瓶倾斜，一点点滴入地面，在距离曲慕灵还有一段路时，她扔掉了还剩半瓶的液体。
到这里就够了，纪曼不再依靠那怪异的液体，转而把脖颈的蓝色吊坠扯下来。
有它抵挡，应能撑住小半柱香的时间。
没了液体开路，她走得举步维艰。
曲慕灵后面原本有一些人，此刻倒在地面气息全无。
这是看见有人偷袭成功，觉得自己也行吧。
她走到曲慕灵背后，轻声道：“师尊。”
眼前女子的深青色衣衫泥泞不堪，脊背僵直许久才转身道：“曼曼，帮我。”
纪曼瞳孔里映出蜘蛛形状的影子，不，确切的说，现在不能称之为影子。
比她第一次看见时明显凝重不少，不再是一个虚物，而是独立存在的魔。
“帮什么。”纪曼越走越近。曲慕灵呼吸一滞，胸腔剧烈起伏，浑身的灼热像要把她烧为灰烬。
曲慕灵的嘴角诡异地微翘，“随我一同杀了他们，就像上次一样。”
上次...她们曾一同持锏对准众生。
纪曼很快就摇了摇头，走向曲慕灵身前站定，伸出手同样握住锏的手柄。
与上回不同的是，纪曼开始用力往下压：“师尊当初握它的信念是护佑苍生，而不是拿它作杀戮兵器。”
或许长锏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断发出微弱的悲鸣之声。
曲慕灵楞怔许久，无法理解纪曼思想的前后矛盾，当初分明是纪曼教她用力量保护自己和身边之人。而此刻又阻止她这样做。
“师尊，你看。”纪曼指引她往前方看去。
那儿的几人即使身负重伤，面对上千人，也未曾有过丝毫退却。
若不是他们，纪曼根本走不到这里。
曲慕灵嘴角的弧度耷拉下去，喉咙里慢慢出现另一个声音跟她的音调重合，“曼曼，杀了我。”
“不然，我会杀了这里所有的人...包括你...”她目光远远看向倾川和其他四人，“趁我还有些许理智，杀了我。”
“还记得在温泉时我们说的话吗？”曲慕灵把额头搁在纪曼肩膀上道：“若是有这一天，我愿意死在你手里。”
“就这几个人，也怕？说废物都是抬举你们！”
那处不远，所有人的情绪和言辞、刀剑碰撞都清清楚楚。但纪曼耳边只有曲慕灵一声声轻唤：“曼曼，杀了我...”
“师妹，倾川坚持不住了！”前方传来一句凄厉喊叫，似是濒危之时发出的最后信号。
纪曼登时身体一颤，眼里流下热泪，一颗颗不间断落入衣襟。
她的手脚发冷，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一旦错了，代价太大。
曲慕灵的额头缓慢抬起来，嘴角勾了一个邪异的笑。
纪曼明白再不动手，自己将会命丧于此。她死死盯着那红色蜘蛛，用一种决绝，近乎狠厉的方式，把毛笔插入曲慕灵脊背，从上而下顺着骨骼切割而去。
曲慕灵疼得大叫，慌忙甩掉手中的锏捂住脸。
纪曼许久不曾动过这笔。
但如今她只能这么做。
“说你永远臣服于我！”一声模糊的低语从她口中溢出。
红色蛛影晃动不停，更为浓烈的黑色风暴席卷而来，纪曼紧抓住曲慕灵的肩膀才没被吹飞。
她的手还在持续往下移，“师尊，睡一觉吧，睡醒就没事了。”
曲慕灵面部扭曲，身体似溺水般的胡乱挣扎，所受的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很快，那蛛影慢慢从曲慕灵背后脱离，逐渐向纪曼的背后贴上来。
在这当刻，纪曼松下口气。
有用的。
“你打算...再一次丢下我吗？”
纪曼抬头，看见了眼前浑身是血的倾川。
姣好的面容被剑气划开两道猩红伤口，还有原本清澈眼里藏着的...恨意。
“再一次？”纪曼愣了神。
“不是吗？”倾川下颌微抬指了指向她后背靠拢的邪物，“你要死在我眼前？”
“我不会...”纪曼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会没事的，我能控制它。”
倾川忽而笑了，“没事？你能保证吗？”他的眼神越发笃定，“你保证不了。”
倾川的瞳孔倏而变了颜色，由原来的浅色化为幽潭般沉重的黑色，眸底朦胧模糊一片。
纪曼握着毛笔的手不断收紧，她从未见过倾川如此，慌忙中无措失了态，“我、它在我后背毫无力量可吸收，只会枯萎。或许将来我死了便也一同随我消亡，这是唯一的办法！”
“或许？”倾川倏地捂腹低笑。
“我该怎么办呢？”他垂眸喃喃低语。
“对，还有一个办法。”倾川弯腰拾起地面被扔弃的一截锁链，毫不犹豫刺向他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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