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倾川垂眸披好外衣。
纪曼踏上台阶,蹲在他面前,以他的腿为支撑托着腮看了好一阵,轻轻抬头小心地吻了吻他的下唇。
随后她站起身,“你竟然疼得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
她这话问得清淡,偏偏方才那个吻唇瓣微颤,像藏了细心的缱绻情意。倾川往纪曼怀里扔了个瓷瓶,面色平静如水,丝毫波澜都未起,“你要拿的东西。”
纪曼木着神情愣了愣:“这算什么?”
“可解缠心蛊。”在说话期间倾川已然穿戴整齐,从容走下台阶,却被身后之人突然攥住手。
像在妖族喝醉那次,换成她紧紧攥着他的两根手指。
他难能踏出一步,只听背后纪曼小声嘟哝道:“你昨晚...可没这么冷淡。”
倾川微动唇角,久久憋出一句:“......忘了。”
纪曼惊异抬头,倾川知不知道自己如今这样像极了一个渣男!
过了一会,倾川拽下纪曼的手,头也没回道:“你先住这里,我会想办法尽快送你回去。”
纪曼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急切之意,比她更甚。她无力地垂下手,自说自话道:“好吧。”
她以为又要等好几日才能见到倾川,没曾想他当夜就回来了。
纪曼开着盏灯,坐在桌前整理随笔录。
挺厚的一本,把纸张的褶皱抚平整齐。
不期然在瞧见纸面投下来的阴影,她转头望去,见倾川盯着她的手,直暗道机会来了。
原本她正愁不知如何跟他说,如此自然的情况下正好。
她往旁边移了移,让了个座。倾川随身坐下问道:“大半夜怎么还不睡?”
纪曼来这里后习惯了阴间作息,晚上时常睡不着,摇了摇头把随笔录指给他看:“倾宗主写的。”
她翻了几页发现倾川面容并无波动。
正疑惑时便听到倾川说:“我早就看完了。”
纪曼顿时不自觉吸上一口气,看倾川长睫微垂陡然想起他该是何时看过的。
大概是半年前刚现世时看的,那时她不在。
这么一大本他都看完了,想必内心已有触动。
只是不知为何仍然选择跟守鹤宗打。
以她的了解,或许有想要完成的事。
纪曼刚合上随笔录,倾川又道:“我今日去给他祭了酒,还去后山喂了兔子。”
“什么?”纪曼一时怔住,脑海里转了个半弯,以前她追在后面问他去哪了,做什么,无一例外全被堵回来。
今日...他好像心情不错?
恍回神才想到兔子的事。
也不能怪纪曼,毕竟实在离开她太久了。
“你把它放养在后山?”纪曼问。
倾川点头:“刚开始有点娇气,后面就好养多了。”
纪曼:“......”
若是白兔能说话,现下该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她突觉有些不忍心,好歹跟她出生入死那么久,缓缓站起身道:“我去瞧瞧。”
被倾川一把拉住手腕:“夜深了,明日清晨我带你去。”
纪曼想了想也是,不急于这一时,便回身上了榻。
倾川弯腰吹熄灯。纪曼睁着乌溜溜的眼珠,莫名有些紧张。
谁知没听到身旁有动静,反倒响起开门之声。
纪曼呆怔半晌,确认他真是出去了。
气得一个翻身坐起来,忽觉好生烦躁。
这人都不按套路出牌么。
大半夜过来找她就说几句话?
朔日清晨,纪曼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喊自己起床,声音很轻,在喊什么“小兔子。”她眯了眯眼半睁,眼前一片漆黑,不由得含糊道:“点灯...”
这间殿连间窗户都无,沉闷得不像话。
很快,屋内燃起光亮。纪曼揉了揉眼,随口道:“抱我。”
话音方落下她倏而清醒,果然没等到人来抱,倒听见一声冷笑:“爱去不去。”
然后身上的被子骤然不翼而飞。
纪曼“腾”一下坐起来,捂着胸口,抱臂曲膝:“把被子还我。”
周围静寂几秒后,倾川用被子把她裹成一团抱下床。纪曼都懵了,抬眸去瞧,见他整张脸绷得死紧,显然耐心快耗尽了。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托得很稳。
纪曼突然问出声:“她的名字也叫纪曼么?”
倾川的神色忽就变了。
纪曼垂眸自行下地,再也未发一言。
直到她洗脸时倾川从她耳后撩起垂落的发丝,问道:“缠心蛊解了吗?”
纪曼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捧起水扑在脸上:“解了。”
“那就好。”
二人一同来到后山,纪曼想象中白兔苦哈哈的日子并未出现。
这里草绿花香,甚至还有一棵极大极高的桃树,比翠云涧的那两棵庞大不知几倍。
树枝间藏着一个用藤条编成的吊篮,随着风轻轻摇晃。
“这是你给它做的窝?”纪曼问。
倾川点了点头,见窝内并无兔子的身影,转头四望,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无奈道:“小混球,又不知道野哪玩去了。”
片刻后,远处响起草木摩擦之声,随后从一处较高的长草里蹦出一个白团。
不由纪曼反应,白兔一溜烟蹦到她怀里。
她差点就没接住。
比之前,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分明是受过教导的。
纪曼垂头看着小兔子,发现它瘦了些,毛发被修剪整齐,身体也极为干净,除了脚底沾满的泥,整体还算利落。
它睁着红红的眼睛似有泪珠滚落,湿了眼周。
纪曼拍了拍它的头顶,轻声问:“他有欺负你吗?”
兔子刚要点头,随即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咳,立刻晃了晃脑袋。
纪曼扭过头,“你吓唬它干什么?”
“我可没有。”倾川说完,往前走几步,虚拍了拍手,“变大让她看看。”
白兔跳下地,抖了抖身上的水雾,立刻变幻形体。
以前圆滚滚的大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廋的肌肉纹路,虽说不是特别夸张,还是让纪曼心中一疼。
右耳上挂了个金色铃铛,用红丝带系着。一跳就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据倾川说刚开始白兔爱玩,总跑没影,他就循着这个声音找它。
不仅如此,它的爪尖被磨得锋利异常,纪曼只是稍稍碰了碰便划出一条血痕,她不由得小声嘀咕:“这是受了多少苦。”
倾川听见了,冷嗤道:“日后你走了,它自然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若像以前那样柔软好欺,不出几年便会被别的妖兽吞吃入腹。”
纪曼闻言沉默许久,“你以后也会不要、不管它吗?”
倾川站起身,淡声道:“或许吧。”
纪曼来这里许久,竟未曾像此时一样伤心过,大颗大颗泪珠无声往下坠落,霎时难受得喘不过气。
她扯着倾川的衣角,泪眼朦胧,断断续续道:“让我...带它...一起走,好不好?”
倾川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紧紧握住她正拽着他衣角的手,“带不走,这里所有的一切...你都带不走。”
纪曼忽就心痛得无以复加,耳朵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脸上不知该覆盖什么情绪。
后来只模糊听身旁之人如梦呓般的轻声呢喃:“回去吧,你的家人朋友还在等你。那儿很安全,不会受伤,也无人会让你牺牲自己。不要再留恋这里,你就能回家了。”
纪曼像没听到,又蹭了倾川一肩膀的眼泪。
直至日光照满后山,她不可抑制地持续抽着气:“我饿了...”
倾川愣了愣,目光看向那棵桃树:“想吃桃吗,挺甜的。”
纪曼的脸泛起浅浅的红,点了点头。
而后她就见倾川三两下摘了满怀粉红半熟的蜜桃下来。
纪曼道:“你跟林攀星怎么都爱种桃树。”
倾川递给她一个洗好的桃子,想了好一会才道:“大概是少时父亲不让我们爬树瞎玩,偏偏那桃长得极好,每日都能瞧见,所以我跟他都眼馋过挺长时间。”
纪曼咬了一口,脆甜脆甜的。
在倾川再次递来一个时,纪曼不经意瞧见他手腕隐现出蜘蛛的尖甲印记。
她不动声色的接过,原来藏在这儿。
纪曼原本并不想带走白兔,这里生机广阔,有它的小伙伴,或许正好适合它。
可白兔一见她竟黏着不肯走了。
纪曼只好又把它带了出去。
对此倾川还作势吓唬它:“再养成以前那样,就不给东西吃。”
纪曼知道倾川总爱这样,倒不会真的不给。
但白兔不知道,两只嫩红耳朵吓得颤了颤,竟真的听进去了。
可见确实怕他。
随即当着两人跑了几圈,高高仰头示意。
倾川冷哼一声这才放过它。
因这段时日倾川并未出去露面,一大早纪曼就见荀殷站在魔宫门口。
她搬木桌的手陡然顿住。
今日天气好,她想把那一半未完成的画给描绘完。
上方点点水彩,勉强看出是临摹倾川当时送她的那幅。
就这样惨不忍睹还是倾川在旁手把手教的。
可惜纪曼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
画得歪歪扭扭,能把人脸画成狐狸,猫儿...
线条拉得长宽,便就成了四不像。
倾川极力劝解:“学点其他的吧,好吗?别为难自己。”
纪曼不信邪,熟能生巧,多画几幅还能没进步?
四日后,倾川摇头的弧度越发的大。
一见到她的画就拧眉惆怅。
怎会有人不进反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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