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把这盘冰灵果给那边桌的客人送上去。”掌柜拨动着算盘头也没抬。
小二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窗边那儿坐着一个身穿蓝白相间裙衫的少女，似是有什么心事，一直半撑着头看窗外人来车往。
“得嘞。”小二把手里的酒放下来，笑眯眯道：“客人您吃好喝好啊。”待客人点头，他才毛巾往肩膀一搭走往后厨。
这里是一个山脚小镇，各类修仙法器、符纸，宝石之类的琳琅满目。眼里所见居然是修仙者居多，十个人里或许只能找出一个普通人吧。
纪曼眉头微微一皱，她离开时，这种镇子不是没有。只不过都隶属于几个宗门之间，资源也基本都在这些宗门里，不可能这样摆出来贩卖。有些品类她甚至都没见过。
但听了周围人的谈论，这样的镇子在他们眼里却很是平常。
她揉了揉额角，自己到底是离开多久了。
“客人，您的冰灵果！”小二端来一盘晶莹剔透，冒着寒气的果子。
纪曼也学着别人点了下头，小二笑着退道：“祝您愉快！”
“老大，我们不去找小川吗？”小豌从纪曼墨色的发丝里探出头来，碧绿的眼睛一眨一眨。
纪曼随手捏了个果子喂他，有点儿心不在焉道：“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呢？这么久不见老大不想他吗？不止不去找，还想办法掩藏自己的踪迹。小豌想不清楚，明明老大做那三个任务就为了回到这里。他张了张口，又泄了气继续嚼着嘴里的灵果。
纪曼决定找个人打听打听。
看了一圈，注意到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的青年，他们两的声音最大。
“什么呀，就在昨晚，我隔壁那小孩，刚出生就被景明山的人接走了，说是灵根极佳，要带回去教养。”
“啧，那家人岂不是走大运？”
穿白衣的青年滔滔不绝；“走什么运呀，那家人好不容易就得这一个独子，还没捂热呢就让人带走了。”他喝了口酒啧啧嘴，“不像我们，资质平平，可以守在父母跟前尽孝。那小孩这辈子想见父母，可是难咯。”
“那也不尽然。”另一灰衣青年反驳道：”若是那孩子以后努力勤奋，有一番大作为，何尝愁不能尽孝之事？”
“得了吧。”白衣青年眼一瞥，“景明山这么多年接回去多少人，有几个人声名渐显的？”
“那倒也是。”灰衣青年点点头话语转了个弯，“话说你与李家女子结亲之事怎样了？”
白衣青年还未开口应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句：“那个...”
纪曼之前一直搭不上话，而他们的话题眼看要朝另外一方去，只得硬着头皮问：“请问一下，景明山是什么地方？”
白衣青年一脸诧异；“居然还有人不知道景明山？”他突然缓过来笑笑说，“姑娘，你不是在唬人吧。”
景明山的人满世界招生，整日招摇过市，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想不知道都很难吧。
纪曼摇了摇头，真打起唬人那一套，“我从深山里出来，才发现外面跟之前我生活过得不太一样。”她微微笑着，“方才听你们聊天，有些好奇，所以问一问。”
她这样一说，白衣青年似乎表示理解，解释道：“景明山嘛，是一所仙术学堂。”
纪曼怔忡了片刻，发出疑问：“仙术？”
白衣青年摆摆手，无畏道：“噱头罢了，还真能是仙术啊。”
纪曼附和干笑了两声。
“反正我觉得不怎么样。”白衣青年眉眼一瞥。
“你呀。”灰衣青年大笑起来：“不会是嫉妒吧。”
许是这边有趣，邻座的老者探过头来，眉梢染着笑意：“承认嫉妒又不丢人，你们这些小娃娃呀，就是心不定。嫉妒就去勤奋修炼，拼一拼。想躲懒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白衣青年被说个正着，不好意思挠挠头：“大伯说的是。”
“方才看姑娘一直盯着楼下的摊贩，想必姑娘之前的生活至少是两百年前吧。”老者端着杯子似是了然于胸。
她刚刚一直不声不响坐在角落，这老人家着实敏锐。
纪曼点点头：“是，当时的灵气资源皆掌握在小部分宗门派里，极少会拿出来售卖。”
老者一副“那就不奇怪了”的表情：“那是因为当时灵气稀薄，长出灵根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加上大宗门灵气几乎垄断的境况下，可用的资源也就那些，可如今不一样了。”
怎么变成这样的呢，纪曼虚心求教。
老者下颌微仰，看着客栈房顶上的横梁，似乎在想该从何说起。片刻后他道：“那可是一段人间惨剧啊...”
他摇了摇头娓娓道来：“百年前上空突然出现一个黑洞，一开始洞口很小，肉眼几乎看不见，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洞口逐渐扩大。不是我夸大，那地面的累累白骨一摞接一摞，简直吓煞人呐。那时候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亡就降临在自己头上。好在有几个修仙宗门联合出手，才阻止了黑洞的继续扩大。”
白衣青年听着听着来了兴致：“这个传闻我也略听过，据说是一位大乘仙长以镜做障，把黑洞圈在镜中以肉身压制对抗。”
老者点点头，证实传闻的真实性，又微微摇头：“世人都看见了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仙长，却都忽略了另一个人。”
“哦？”白衣青年疑问：“还有人吗？”
“说到这。”老者一拍大腿：“就不得不提当时声名鹊起的星澜阁。”
一直沉默的灰衣青年想是知道，开口接话道：“是那个号称通晓天下事的星澜阁吗？”
“那时候人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接近黑洞查看镜子里的状况呢。光这份胆量也是常人所不及的。”老者说完似乎有些惋惜；“可惜，不过几年就没落了。
众人一时沉默，老者又道：“扯远了。”他转身把桌上的一碟牛肉端过来，就着剩下的一个空位坐下，“那黑洞里竟然生出一条手臂，巨大无比，手腕套着三个圆环，不断向镜面碰撞。古铜色的镜面被撞得轰鸣不已，直令附近的生灵四散奔逃。”
老人说到这，三人即时像被唬住了，静静地听着他往下讲。
“手臂后面是何人不得而知，但就在两人斗法时，另一个人从缝隙中冲上来，果断地举起手里的刀一刀斩下...”
“霎时红色的血雨喷薄而下，啧，那片土地所有的草木瞬间枯萎，直到如今，也没长出点绿意来。”
“好厉害...”三人异口同声。
老者似受到鼓舞，下颌绕着圈得意地道：“同时落下的还有那三个圆环。现在灵气如此，难保不是因为这个圆环的效果...”
虽是猜测，倒也并不无道理。
刚说完，老者的脸色倏而变得铁青，眼睛不着痕迹探了探周围，提高音量道：“只是传闻罢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白衣青年欲再问。老者先行一步站起来，走之前不忘把碟子里的干牛肉徒手一抓全须扔进嘴里。
纪曼来这里已经两天，想想也是时候该走了。她起身作别，随着老者一同离开客栈。
夏日里，路上的行人无精打采，吹来的风也有些浮躁。纪曼随意查探了下自己的修为。
按小豌的话说，她如今的修为勉强只能算得上之前的一小半，许是那次散得差不多了。
爬上守鹤宗山门的时候，又抬头去看石碑。那种灵魂搜索的感觉全然无踪，不知是因为她如今有修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听老者口中所说的那位仙长，纪曼便猜到是曲慕灵，铜镜她曾见过很多次。
那场大战持续好几个月，宗门内不知道如何了。
她站在山门外，捏了个不太熟练的诀，身体化为白色光点晃晃悠悠来到翠云涧。这里还跟她离开之前差不多，院内那棵桃树挂满了还未成熟的果子，在阳光之下一颗颗圆润鲜嫩。
刚到附近，一股清甜的果香扑鼻而来。纪曼落在树下，伸手去摸垂下来的桃尖。心想着，倾川种的那棵此刻也该结满果子了吧。根本没注意到旁侧还躺着一个人。
“吵死了。”林攀星翻了个身，拿掉脸上半开的书，搭起眼皮很是不满。一见到来人似乎愣了一下，须臾眯起眼睛调侃道：“我当是谁呢，大人物又回来了？”
大你个头。纪曼无心跟他斗嘴，开口就是：“我师尊人呢。”
林攀星点点头，好似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他摊了摊手，浑不在意道：“你们这些大人物的行踪我怎么会知道。你来问我，不如去问你那个柳师姐。”
张口闭口都是大人物，纪曼一阵无语，怎么听怎么讽刺。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纪曼话还未完，林攀星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想必你也没空跟我叙旧，我走了。”
说走就真的走了，纪曼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看来还是得去找柳师姐。
她去了一趟玄清峰，没找到师姐，又问了人。
“你是要找柳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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