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乱七八糟,脏乱到没有下脚的地方,春生有点胆怯地踢开脚边的杂物,嘟囔着怎么灯都不亮。
手电筒往前照,恍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春生狠狠吓了一跳,冷汗直流,“金山!你要吓死我。”
转过来的人影脸色乌黑,手里攥着张纸条,因为生气,呼吸有点急促,
“肖海跑了。”
金山走进浴室摸了摸热水器,还温着的,屋里应该刚断电不久。
石头才刚跟到门口,就被一阵人风狠狠撞了一下,回过神来只看到人影快步远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春生拉着追上去,石头问:“怎么了?”
春生也有点着急,紧紧贴着石头的耳朵小声说:“肖海跑了。”
“跑去哪里?”石头问。
春生拧眉,说他笨,知道的话还用这么急匆匆找人吗?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人转过身来,金山有点头疼地分配任务:“石头你去肖海他妈那守着,春生和我去车站。
想到肖海留下的纸条,金山努力压住火气,三两下插钥匙,带头盔,翻上摩托车。
今天傍晚的时候,肖海给石头发了条短信,让他晚上来家里,做什么也没说,之后再发消息也不回了。春生听了感觉不对劲,叫上金山一起来,结果三个人打开房门就是一片狼藉,这出租屋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没了。
脏兮兮的桌上上就留一张纸条,遗言。
老大,感谢你一直帮我,我以后要强大起来,不连累你们,后会有期,记得照顾我妈。
金山老大,小弟肖海敬上。
不学无术的下场就是励志变成文盲的中二傻逼,金山完全想不通这人的脑回路,怎么能排着队似的一件一件干蠢事。
开到车站,金山和春生兵分两路,快速往人流群里扒拉,因为列车晚点,车站里滞留的人特别多,那肖海应该还没离开,可人实在太多了,很挤,感觉一眼望过去全是不同款式的脑袋。
挤着转了一大圈,短袖都汗湿了,电话那头还是嘟嘟嘟的忙音,根本打不通。
操,能跑到哪去,能去哪,想到屋子里那一片狼藉,心里有点不安,总不能是给债主绑架了吧。
车站的空气又潮又湿,特别特别热,金山挤到洗手间洗把脸,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挤在颈窝里,另一只手抽纸擦脸。
“找到了吗?”金山先开口。
对面的声音有点嘈杂,春生嘀咕了几句什么,没听清,金山擦了手和脸就听着电话往外走,朝电话里喊:“说的什么?大点声。”
刚走出卫生间,抬头就和门口的几个人对视,再扭头就看到春生站在五十米开外拿着电话,电话里传出声音:“山山,我看到他们了!你快点来洗手间这边!”
“我也看到了。”金山挂断电话。
那几个人中,肖海像个折叠的土豆,抱着头蹲在地上,身旁有两三个人...刚好是有点阴暗的角落,有个人影慢慢地走进他们僵持着的奇怪氛围里,个高,没什么表情,长得像是好说话的那种。
金山挂断了电话朝那边喊:
“肖海!你过来。”
肖海的脑袋像陀螺似的左右各转了半圈,才终于看到金山,眼泪哗啦啦地就下来了:“老大...”站起来正要往前走呢,一双手忽然提溜住他的领子,让他停住脚步。
那个高个男人看着金山,对肖海说:“你监护人?”
在金山的视角,这一幕不太不友好,她两步上前把肖海的领子拽回来,肖海像橡皮糖似的在两人中间摇晃两下,躲在金山身后,金山面色冷冷的:“动什么手?你们谁啊?”
春生跑过来,扯住金山的衣服打小报告:“他们好像堵着肖海有一会儿了。”
“我们没恶意。”那个个高的男人开口往前走了两步。
“你不要动。”金山说。
男人不动了,他打量起金山,女人的短袖被汗湿,下摆随意地在腰上打了个结,碎发一股脑全捋到耳后,脸上有几颗痣,眼睛非常亮。
感觉非常凶残。
男人忽然眯着眼睛笑起来,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有点诡异,他伸出手:“你好,你就是金山吧?第一次见面,我叫吴恙。”
金山没有伸手,也没问怎么知道她名字之类的屁话,只点了点头,拉着身后的两人退了一步。
吴恙嘴角的弧度半分都没有减,他指了指肖海:“今天是收债的日子,我是来找他的。”
金山的眉头拧了起来,“那他房子是你搬空的?”看到他身后跟着这么几个彪形大汉,转头扳起肖海的小胖脸左看右看,幸好,除了一手汗,没什么伤痕。
转头再看吴恙,他耸耸肩,这时候,肖海戳戳金山的后背,有点没底气地说:“那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卖掉的...”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肖海更心虚了,他说:“我在网上认识了个哥们,说只要有本金就可以做投资,利滚利,所以我卖了那些东西换钱,今晚和他一起走。”
呵,金山冷笑:“那他人呢?”
肖海的声音细弱:“...见面之后,我把钱全转给他,他就说自己肚子痛要上厕所,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他,结果他还没出来,我先被吴老板找到了...”
吴恙开口打断:“我们进厕所找了,没有人。”
“真的有!”肖海信誓旦旦。
“现金呢?”金山问,“我总叫你拿点现金备着,还剩下吗?”
肖海苦笑,弱弱地说:“我备了的,一万块钱不多不少,但是放在包里,包好像也被拿走了。”
给他评级的话,这是算什么级别的猪呢?金山有点咬牙切齿,心痛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句,转头看向吴恙:“账户给我吧,我先转钱过去,这小子现在应该只剩一条命了。”
吴恙点头,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加好友,转账,收钱。
“我们能走了吧?”金山晃晃手机。
转账信息已到,那些人没有再阻拦,没迈出两步,吴恙忽然叫住了金山,说:“金老师,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吧。”
金山回头,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从兜里摸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说:“以后他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吴恙接过名片,名片上面的金山看起来还有点稚嫩,头发全都扎起来,皮肤光洁,微微笑着。旁边的介绍写道:XX市XX县XX镇小花福利院,副院长金山。
配上这张脸,好像不是很能让人信服。
三个人往车站出口走去,离的远了点,春生皱着眉头问肖海:“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你爸的债大家都帮一份力吗?这么轻易相信别人,反而不相信一起长大的朋友?”
肖海不讲话,只是默默低着头。金山看他一眼,在车站门口帮春生叫了辆三轮,说:“你先回去看孩子们,我带他去警局报案看看能不能把这钱追回来。”
做笔录的时候,肖海一问三不知,提供了聊天记录转账记录,警察只说等等看吧。
全部弄好已经是夜里**点,金山站在警局门口沉默的等着,肖海慢吞吞从里面出来,被金山狠狠地踹了一脚。
“痛…”疼的直抽气,肖海只揉了揉被踹的地方。金山转头骂他:“疼?你还知道疼?那一万块钱你得挣多久才能挣回来,每天出去打零工,跑外卖,自己这么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就这么不珍惜啊?别人哄两句就都信了,肖海,你还是小孩吗?”
肖海给骂的大气都不敢出,金山冷冷的瞪他一眼:“绝对要给我长记性,这次我就原谅你。”看他认错的态度还算乖,金山问他:“那个吴恙,就是你爸病危时借钱的那个人?”
肖海摇摇头说:“是吴伯伯借的,吴恙是他儿子,这次来也不全是为我,好像还要做什么生意。”
原来是这样,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金山推了他一把,“先回去吧,石头还在你妈那里,回去的动作小声点,别让你妈担心。”
看着肖海的背影走远,金山伸了个懒腰,放松下来才觉得额头怎么这么痛。
“老大!”
又是肖海在叫。
金山回头,看见他大大地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少让你操心。”才十九岁,又单纯又笨,金山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丢过去,“赶紧滚回家睡觉。”
骑摩托车回到福利院,金山小心翼翼推开铁门,推不动,已经上了锁,她摸摸口袋又发现没带钥匙,在原地无声地崩溃了一会,一转身,门卫大爷打着手电筒鬼一样出现在身后。
“我去...”金山吓到腿软,“大爷你干啥啊...”
大爷哼了一声,“十点锁门,以后迟到要罚钱,吵我睡觉。”
“能者多劳嘛,包容包容我的小毛病。”金山笑说。
打开了门,轻手轻脚走进去,整栋楼的灯全熄了,她秉着气上楼,这铁架楼梯嘎滋作响,在这安静的夜里尤其明显,金山在心里暗骂迟早把这些破烂全换了。
几乎是爬到房间门口,她听到动静,看到一个鼻屎大的身影从走廊那头摇摇晃晃的,好像还闭着眼睛,扭着屁股边脱裤子边朝这边走过来。
“小毛!你怎么还没睡!”金山掐着嗓子用气声问。
“春生老师,叫都叫不醒。”小男孩走到身前,一副忸怩姿态,“小毛要尿尿,憋不住了...”
他的架势很吓人,好像马上就要喷射出来了。啊啊啊啊,金山提起小孩就飞奔到房间厕所里,小毛撒了巨大一泡,不知道憋了多久。
上完厕所,小孩子迷迷糊糊提提裤子,剩了半个屁股蛋在外面,找到金山的床就趴着睡了。
等金山倒杯水走到床边,他已经睡熟,只能认命地把小孩的半只鞋脱了,被子盖好。
啊,累死了。
操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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