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宋宪森才知道,他的那一通所谓的“深情告白”,在麦畇和李维的眼里无疑是宣示自我主权,你虽然是我的朋友,但也是我的对手。
一个值得在生日那天提到的对手,麦畇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尊重。
而这个误会在往后的学习生涯中,愈演愈烈,一篇关于人与自然的作文成为导火索。
那次征文比赛参与不限年龄与年级,中小学生都可以参与,宋宪森本来是无心参加这次比赛,但班主任老师对他的奥数竞赛滤镜过于强大,说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他只好答应下来。
回家他就抱着电脑查阅资料,熬夜总算想出了一个像样点的立意作文,写作文这种引据典故,填充繁冗词句,最后总结升华的事情,宋宪森觉得这些真的非常不适合自己。
准备工作就已经非常耗费时间和脑细胞,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写完开头又要整理思绪,一但文思断开,会陷入无尽的跑题内容拉扯。
所以有这个时间,不如做几道数学物理题来得痛快,至少得出结果的时候再多的努力都觉得酣畅淋漓。
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宣布入围征文比赛消息的时候,宋宪森还是有些意料之外,他的语文小测作文拿过平均分以下的分数,实在发挥不稳定。但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刻有丝毫的不自信,于是勾着嘴角紧握速写笔的手放松下来,表面云淡风轻得说了句
“随便写写”
下课后李维气冲冲地找到宋宪森的时候,他还沉浸在欧几里得算法里做因数分解,还没有来得及诧异李维怎么直接进来初中部教室,他已经当众把宋宪森拽了出去,目光里存了怒火,感觉下一秒他的拳头就会打在宋宪森的脸上。
“宋宪森,你几个意思,跟麦畇走那么近就是为了抄袭她的作文吗?小人!”
“你说什么?”
李维看起来更加火大“你做了什么心里清楚,麦畇去图书馆查资料,你跟着去图书馆,学校选征文,她参加你也参加,她写石银光治沙你写毛乌素生态变迁,你不是说你觉得语文最没意思吗,然后私底下剽窃他人创意”
宋宪森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难道说那晚一刹那的绿色画面灵感,是麦畇在图书馆翻阅的毛乌素文献吗?
“我告诉你,你挤掉了麦韵的作文,学校规定两篇内容题材相似的作文不能同时参加复赛!”
这件事情,麦畇知道吗?宋宪森的心开始打起了鼓。
“你怎么知道两篇作文素材相似的”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强装着表面上的镇定,脸上是随时被人看出的心虚。
“你都敢这么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吗?要不是我妈问我麦畇写作文的时候有没有跟其他参赛学生讨论过,内容题材雷同,我都想不到你也报名了,还干了这种好事”李维的话就像一个无形的拳头打在宋宪森的脸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别人会信吗,麦韵会信吗?
宋宪森第一次希望自己的成绩不要那么优异,但那篇征文还是得奖了。校长在广播里念出宋宪森的名字,当众表扬,掌声淹没了他不平稳的心跳声。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住的小偷,狼狈地糟糕透顶。
宋宪森想当面向麦畇解释这真的是一个巧合,放学后楼下迟迟不见麦畇的踪影,值日生告诉他她已经早早离开了,等宋宪森焦急地跑下楼去,空荡的校园里只有站在宣传栏前的身影一动不动,不详的预感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到底还是知道了么。
宋宪森着急忙慌地跑过去,距离麦畇越来越近时却逐渐放慢了脚步,然后确定了她面对着的是作文宣传栏。
宋宪森透过玻璃看到里面镶嵌着的仿佛不是获奖作文,而是宣布死刑的判书。
麦畇抬起红肿的眼睛狠狠地看着他,还没有等宋宪森辩白说出口,“我讨厌你”麦韵推开他跑出了视线。
她说她讨厌我,宋宪森感觉自己的思绪被放空,看着玻璃上的红色水彩叉号在原地站定很久。
宋宪森心想,也许在她眼里,自己一定是个小偷行径表里不一虚伪的朋友,也许朋友都不是。
麦畇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时间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再理过宋宪森,无论是去小学部楼下等她,还是假装在路上偶遇,每次故意搭话结果都是视而不见。
一切没来得及的解释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宋宪森丧失了生活上的兴趣,无论是出于家庭矛盾或者这段破碎的友谊,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对他仿佛都失去了吸引力,如果有的话,也许是喜欢驻足在宣传栏前看被表扬的人名吧。
每季度宣传栏会新挂上的校园荣誉名单,麦畇的照片总会替换下宋宪森的旧相片,像是形成鲜明的对峙。一次次的拿奖,像是挑衅,大概从那时宋宪森才发现,这个曾经让他惧怕的小兽,在某些意义上与他达到了势均力敌的平衡,在今后的每一次大考里都会沿袭着他曾走过的轨迹再次前行,开学后麦畇来到初中部,而宋宪森又快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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