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卧和客厅就隔了一堵墙,江烈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得安稳,董云舒进屋之后,却放心不下来,记挂江烈的身体,有点闹心,踢了踢被子,认命地打开小灯。
反正横竖睡不着,他忍不住去搜了一下伊星最近的动态,今天江烈和伊星负责人有个公开聚会,上次犯病也是这种场合。江烈上次说不带他去还真的没再带他去。虽然照片拍得相谈甚欢,但每次回来江烈心情都很差,毫无疑问谈判还在瓶颈期。
果然新闻是艺术,全看立场。
董云舒犹豫了一下,把照片存了下来,前几天他还在说手下的研究员追星怎么还专门搞个相册,这下他自己也是了,喜欢上江烈和追星没什么差别。
偶像平等地爱着每位粉丝,江烈平等地谁都不爱。
他又看了一会儿小说才有些许的困意。小说的结尾幸福被定格,董云舒关上终端的时候想,如果自己也是主人公多好,永远被爱着、永远不会失去、永远不会分离。
他眼睛刚闭上,脑子里还在不切实际地想东想西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几乎是听到声音同时就已经坐了起来,速度极快,似乎已经成为本能地动作了,他到客厅开了灯,一回头,差点把自己心脏病给吓出来。
江烈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右手就搭在茶几的边缘,手心朝上,也没攥拳,似乎没什么力气。灯开了之后,江烈感觉眼前一亮,头动了动,手指似乎也蜷了蜷,但幅度都不大。
董云舒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药瓶,以为江烈是要吃药,他跪在地毯上,把药捡了回来,倒出一粒放到江烈嘴里。江烈似乎疼得人不太清醒,张了张嘴,没咽下去,董云舒以为江烈不想吃药,低声哄道:“吃了就没那么疼了。”
江烈现在已经疼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刚把碰得到的东西弄到地上叫董云舒来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他没力气和董云舒解释药不能随便吃,侧了侧头想把药吐出去。
董云舒怕他摔下去,左手扶着江烈的身子,右手搭了江烈的脉搏。见江烈把药吐在地上,董云舒有点傻眼,看着江烈满头虚汗、呼吸不过来的样子,手脚瞬间冰凉但心脏狂跳。他甚至分不清江烈和他谁的心跳更快。
江烈这是什么意思,难受到这样还不吃药?
江烈右手轻轻碰了碰董云舒,董云舒看他嘴一张一合,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实在是太轻,他什么都没听见。董云舒凑到江烈嘴边,近距离看江烈现在情况确实不好,嘴唇紫得骇人,他凑那么近,江烈喘得那么严重,却几乎感觉不到江烈在呼吸,气息喷在他耳边,凉凉的但很微弱。
江烈眼皮发沉,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心脏疼到想把心剜出去,浑身没什么力气,他闻到松柏味愈发浓烈,估计是董云舒刚刚没听见他说什么,他用全身力气张嘴重复道:“马斯特。”
董云舒又手忙脚乱打开终端找马斯特的联系方式,打出电话后和马斯特描述了江烈现在的情况。马斯特赶过来需要一定时间,嘱咐他不要吃原来的药,给江烈揉揉心脏,让江烈呼吸通畅一点。
董云舒伸手给江烈按摩着心脏,刚贴上去就觉得不对劲,刚刚还很快的心跳,现在跳动得很缓慢,江烈眼睛几乎要阖上了,他用自己的衣袖给江烈擦了擦冷汗,贴在江烈耳边说:“别睡,求你。”
江烈感觉自己头被垫高了,董云舒贴在他胸口的手冰冰凉凉的,应该是把人吓到了,早知道这么严重就直接住医院了。他勉强睁开眼,等眼前稍微清晰点了,看到董云舒眼睛亮亮的泛着红,他眼前有些模糊,但知道董云舒确实哭了,眼泪顺着下巴滴在了他的胳膊上。江烈现在没力气,但感官十分敏感,他能感受得到。
他想,确实应该别回家,把人吓哭了。
董云舒看他眼皮一抖一抖的,想闭上又撑着不闭,就怕江烈真昏过去。当江烈眼睛快闭上的时候就贴着江烈的左耳喊他名字,声音不大,颤抖着带着挽留。江烈自己也不想晕,他怕他前一秒闭上眼,董云舒下一秒又哭,所以听到董云舒的声音,眼睛就会稍微睁开一点。
他久病自成医,知道晕过去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反倒对疼痛没什么感觉会舒服一些,但他听得出来董云舒每喊一句他的名字好像就更害怕一些,竟然有人怕他死,江烈分神地想,他还以为都希望他早点死呢。看他眼神发愣,董云舒连着喊了好几句“江烈”,似乎每一句“江烈”都在尝试把他拉回来。
江烈就这样强撑着一口气等到了马斯特来。
门开的那一瞬间,董云舒感觉江烈似乎已经撑到极限了,眼神有点涣散,轻轻地吐了口气,董云舒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江烈,求你坚持坚持。”
马斯特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跑进来,驾轻就熟地给江烈扣上氧气面罩,解开了江烈胸前的扣子,露出了胸口,只见胸口处有一道疤,不大,但似乎是新添的。董云舒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这疤不会是因为心脏疼做了什么检查留下的吧。
马斯特喊了几声“江部”,江烈眼皮抖了抖,是还有意识。他给江烈夹好血氧仪,看着数字,松了口气,安慰董云舒:“你别太担心,主要是心绞痛,血氧还可以。”他把电极片连好,打开自己的终端看心电图,没有抬头,说道,“应该是疼晕了,不是昏迷,别担心。”
董云舒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地发现刚刚给江烈按摩胸口的手抖得吓人,他左手按住右手,却不管用,他吐了口气,浑身没劲了一般地坐在地上,眼神却黏着江烈。
江烈将闭未闭的眼皮就那样耷拉着,从董云舒这个角度几乎看不到瞳孔,虚汗顺着额头流下,刚刚董云舒凑近江烈的时候也蹭了一些在脸上,屋里很暖和,但董云舒却觉得左脸冰得冻人。
此时,江烈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手软绵绵地贴在身旁,胸膛的颜色似乎比手臂白上很多,微微起伏着,估计因为缺氧,连胸前的两点都泛着紫。
董云舒已经感觉不到温度了,原来害怕到极点会仿佛坠入冰窟,他看着江烈露着的胸膛,怕江烈冷,开口问道:“能不能盖被子?”
马斯特点了点头。得到准许后,董云舒把碍眼的电极盖上,看见江烈眼皮动了动,他看向马斯特,问道:“马医生,他……还疼吗?”
他有太多想问的了,想知道江烈现在身体到底怎么样,想知道江烈今天为什么这么频繁地心脏疼,想知道江烈一切的一切…… 但他最怕他疼,疼到晕了是不是太疼了。看江烈这样,他心脏也闷得慌,但他知道,肯定不足江烈疼痛的百分之一。
马斯特低头看了看数据:“应该有点,但比刚才好点,”他拿出药,放在茶几上,“这是药。”
不到三分钟之后,江烈微微睁开眼,眼前还是泛黑,但比刚才疼到快死过去的感觉好了一些,只是闷闷地发紧。马斯特看他清醒,把电极撤了,血氧夹留了下来,跟两人嘱咐道:“这瓶是急救药,平时吃的药要检查完再开。”
董云舒有些不明白,问马斯特:“是又严重了,所以换药了吗?”他偷偷看了看江烈心脏的位置,那道疤不会真是检查留下的吧?
马斯特看了看江烈,心想,这么大一件事儿也不和当事人说一下,如果没有董云舒,面前这位是准备疼死也不手术的,他又看了看董云舒:“你让他跟你说吧。”
董云舒起身去送马斯特,回来之后就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看着江烈。江烈轻轻闭上眼睛,感觉董云舒突然一下子凑近了,他张了张嘴,声音不大但比刚才声音大了一些:“不想吸氧。”
董云舒犹豫了一下,还是顺着江烈,把氧气面罩收好。江烈唇色还是泛紫,而且有些干燥起皮。他想要不要给江烈倒杯水的时候,江烈呛咳了几声,董云舒给他顺着呼吸,他看江烈咳完似乎浑身没什么力气,眼睛闭着,唇色泛着白。按理说,咳嗽完多少应该会脸红,但江烈脸色还是苍白。
屋子里一片安静,刚刚怕江烈出事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今天是他在家、他醒了,如果他没醒或者没在身边呢?江烈万一真出事儿怎么办?董云舒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这么紧张过,紧张到他一想就觉得呼吸不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江烈缓了一会儿,睁开眼看到董云舒眼眶红红地盯着他,怔怔的,那眼神里的情绪让人忽视不了,都是因为他,有心疼、有痛苦、有难过……
他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他很少这么观察一个人,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不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记得刚刚董云舒的泪滴在胳膊上的感觉,沉甸甸的,而他身体的反应比心里更快,心脏又痛起来,但这次是那种揪着的闷痛。
董云舒仔仔细细看着江烈,自然不会错过江烈微小的动作,他看江烈抿着唇,眉毛皱得更紧了,胸脯的起伏大了起来,凑近问:“还不舒服吗?”
江烈直直地看着他,董云舒用自己的睡袍给江烈擦了擦冷汗,注意到额头的青筋又重新起来了,他又问:“还疼吗?”
江烈点了点头。
董云舒把药凑到江烈嘴边,江烈张开嘴含着药,嘴里发干,咽了几口没咽下去,他闭了闭眼,在想怎么跟董云舒说可以拿水送送。
突然,江烈感觉什么贴在自己嘴唇上,软软的、舒舒服服的、甜甜的,他睁开眼,近距离看到了董云舒的脸,白皙得像块光滑的豆腐,翘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董云舒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喂药,伸舌头顶了顶药,然后伸手揉了揉他喉结附近,药一下子就下去了。
药下去了,董云舒也不好再继续。别说是江烈的额头,连嘴唇附近都是虚汗,而且江烈生病的时候比之前都软上很多……感觉乖乖的。
乖这个词放在江烈身上奇怪,董云舒想。
江烈的力气还没恢复,任由董云舒把江烈头后的抱枕扶好。他手指在被子里勾了勾,却没什么劲儿抬起来,于是故意从被子里出来垂在沙发边缘。董云舒看到了,很耐心地握着江烈的手腕放了回去。
江烈心想,董博士怎么时而聪明时而傻的,亲都亲了,还不知道牵手。董云舒看江烈精神不济的样子,也没说什么。这么一折腾,他困意早没了,他想,收复什么收复,还没收复呢,先把江烈累死,再把自己吓死,都别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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