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朗气清。
宋玉身着一袭气派的宗门袍服,从容行走在神兴宗内。往来学员见到她,皆恭敬行礼问候,她亦颔首回应,心思却远在天边。
目光不自觉地投向西面。
皇城以西,有奇峰耸入云端,峰顶高塔便是那令人闻之色变的‘暴房’所在。然而神兴宗地处皇城以东,若要前往西面探查,需横穿整个皇城,必须寻个妥帖的理由,方能不引人疑窦。
正思忖间,忽闻人群中传来一声高亢的“师父!”
宋玉并未在意,宗门内总不乏这般热情洋溢的少年。
不料那喊话的少年竟径直奔至她面前,激动万分地又喊了一声:“师父!”
宋玉只当他认错了人,并未应声,只是礼貌性地含笑望向他。
那少年却难掩兴奋,急切道:“师父!您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乐珲啊!”
宋玉闻言一怔。记忆倏然回转。
多年前自姚家村深峡脱身后,她曾护送一对母子前往皇城。那个喜欢玩弹弓的十岁孩童,如今不过两三年光景,竟已长成挺拔少年,嗓音也从昔日的稚嫩变得低沉。
宋玉略带疑惑,“你……还认得我?”
乐珲点头如捣蒜,“当然认得!师父的音容笑貌,弟子常挂于心!”
宋玉不禁伸手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可是他现在已经长高,好似小大人模样,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乐珲露出的笑容仍带着几分青涩。他说道:“前几日见到您,我还不敢确认,去打听了名讳似乎也对不上,但我总觉得,您就是我当年的那位‘潇渔’师父!”
说着,他竟要当场跪下磕头。
宋玉赶忙扶住他。这人来人往的,实在不必行此大礼。况且当年不过教了他一招半式而已,没想到这孩子竟真将她当作师父了。
她细看乐珲衣着,确与普通学员不同。外袍虽是内门弟子常见的余白色,衣襟却镶着暗红色滚边,其上绣着朵朵玄色云纹,这正是天火阁的独有标志。
“弟子幸得亲友引荐,如今拜在天火阁李赞琴师傅门下修习!”乐珲兴奋地告知。
能入选神兴宗内门已属不易,更能进入以锻造神兵利器闻名的天火阁拜师,这少年前途当真不可限量。
等等,天火阁?
宋玉心念电转,天火阁不正是位于皇城西郊之外么!
“说起来,至今我手上也没有什么衬手的兵器……”宋玉状若无意地感叹道,“我倒一直想去天火阁拜访见识一番。”
乐珲立刻拍着胸脯,朗声道:“包在弟子身上!”
天火阁,名震天下的最强兵器锻造坊,以其引动‘天火瀑布’淬炼神兵而闻名于世。
轰鸣的炽流自穹顶倾泻而下,注入深不见底的地脉熔炉,每一次锻造都仿佛天地碰撞,诞生出无数令人惊叹的神兵利器。
天火展台却只能窥见神兵一角,却也教天下普通的修行者为之仰望。
这里没有殿宇楼阁,只有三十六块天然形成的玄黑色巨石环成圆阵,石面上凝结着永不消散的琉璃光泽。
那是天火淬炼留下的印记。
每块巨石顶端托着兵器架,各式兵刃静静陈列,在雨后初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乐珲带着宋玉挤入人群,只见中央空场长身玉立着一名青衫少年,他屏住呼吸,手指试探着伸向架上一柄流火短刃。
就在即将触及时,短刃表面红光流转,竟自行挪开三寸。
少年不甘心再试,这次短刃直接腾空而起,悬浮在他够不着的高度,像个顽童般左右轻晃。
不得已,他只能讪讪收手,听见身后传来善意的轻笑。
“第几个被‘流萤’拒绝的了?它眼光可高了。”
天火展台无人看守,只因天火阁出品的兵器不是死物,向刚来是器择主,非主择器。但也不乏子弟们闲时在些流连忘返。
年轻的乐珲显然还未意识到这些,他修为尚浅,眼前这些寒光闪闪的兵器于他而言,已是至高无上的宝物。他兴致勃勃,如数家珍般为宋玉介绍着。
“师父您看这柄‘流光剑’。”他指着一柄剑身流淌着如水波光的细剑,语气激动,“这是刘师傅的杰作,剑出如流光掠影,快得让人看不清!”
宋玉目光扫过,微微颔首,“嗯,确是轻灵。”
乐珲又快步引她到另一处,“还有这个!‘破岳’重锤!是庞大师花了三年才锻造成功的,据说一锤下去,山石崩裂!”他比划着,仿佛自己能挥动一般。
宋玉心不在焉地应道:“气势不凡。”
“还有还有,这套‘蝶舞’飞针……”乐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热情中,丝毫没有察觉宋玉的走神,“您别瞧它细小,上面淬了七种异毒,见血封喉!是唐婆婆的得意之作呢!”
“嗯,很是精巧。”宋玉的回答简短而机械。
她的心神,早已飞到了别处。方才进入天火阁时,她注意到门外有一条向西的岔路,一路延伸,异常静谧,与阁内的喧嚣火热截然不同,那定是通往暴房的必经之路。
此刻,她正站在展台高处,能清晰地望见西面那座孤峰,以及峰顶森然矗立的高塔。塔下隐约可见身着甲胄的士兵如黑点般巡逻,守卫极其森严。
她面上听着乐珲兴奋的介绍,心中却在飞速盘算。守卫如此严密,该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那龙潭虎穴
乐珲说得眉飞色舞,只恨不能立刻带宋玉去那神秘的秘器藏馆,见识更多惊天动地的神兵。
正说得起劲,忽听他连声唤着“师父!师父!”
宋玉起初以为是在叫自己,转头却见乐珲正兴奋地朝着她身后方向挥手。
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正缓步走来。
那女子年约四十上下,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眉眼间神采飞扬,一双暗红色的手套格外醒目,紧紧缚在她修长的双手上。
宋玉认得那副手套,那看似低调的装饰,实则是远比寻常武器更为可怕的存在。正是这双手,在她五岁那年,曾于电光火石间轻描淡写地接住了向她袭来的致命白刃,轻盈如蜻蜓点水,却能让精钢利刃瞬间化为齑粉。同样也是这双手,曾无比温暖地抚摸过她幼小的发顶。
宋玉心头一热,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晚辈宋玉,拜见李师傅!”
“宋……宋玉?”李赞琴明显一怔,脸上写满了意外。
宋玉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李赞琴那惯常严肃的面容上,瞬间绽开一抹真切的笑意。她将宋玉上下仔细打量,语气中充满了感慨:“十多年没见了,你长大了……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就算你不叫我,我也一定能认出你来!”
李赞琴曾是宋玉母亲的同窗挚友,后来一人投身天火阁成为铸器大师,另一人则留在紫微宫教书育人。虽天各一方,两人却始终书信往来不绝。那些字字情真意切的书信,宋玉幼时也曾读过,至今记忆犹新。
乐珲见自己的两位‘师父’竟是旧识,且关系匪浅,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说宋玉正缺一件衬手的兵器,他正在帮忙挑选呢。
李赞琴闻言却摇了摇头,直言道:“以宋玉如今的修为,这展台上的东西都太过简陋,配不上她。”她随即大方地一挥手,“走,我带你去‘神兵冢’挑件真正的宝贝。”
此言一出,乐珲竟比宋玉还要兴奋雀跃,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踏入天火阁中比天火展台更为核心的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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