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热茶

徐怀安睡醒的时候赛罕已经没了影。

毡房内烘得像个暖炉,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她随便扯一件小袄,赤脚下床到门边掀帘探头,天刚泛起霞光。

“这么早就没了人影……”她心里犯起了嘀咕。倚在门边,凛冽的风带着草香灌入鼻腔,人也清醒了大半。

北漠的寒风不比崇国轻柔,吹过人脸像刀子割过似的火辣辣地疼。

门帘漏入的风卷走徐怀安在房内带出来的最后一丝暖意。

她打了声喷嚏,拢紧披在肩上的外衣。

银屏正端着洗漱的铜盆往毡房走,离老远就看见了徐怀安露在毡房外的半张脸。

听到那声喷嚏,她连忙小跑到徐怀安面前把自己随身带着的小毯给她盖了上去。

“漠北的风刮得厉害,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她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壶热姜茶,斟满一大杯递给徐怀安。

茶水还冒着热气,浓郁的姜味扑面而来。

“银屏谢谢你。”她鼻子一酸,轻轻抵头靠在银屏身上。

她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穿越前的二十年她都过着形单影只,家、公司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时间飞逝如洪水的城市里没有人会为她停驻,去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内心。她把自己封闭起来,所以无论是穿越还是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亲人,她都只能照常说服自己一一接受。

直到在信王府遇见银屏。

彼时,她刚目睹一场悲剧在眼前上演,小桃的死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强撑着那张开始出现裂隙的假面游走在周劭铮面前,哪怕只是对方一个和煦的笑也让她内心更加煎熬。

她曾经以为那些暧昧不明的举动证明自己是特殊的,小桃的死却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让她看清了现实。普通人的性命在这个时代不过蝼蚁,上位者弹指间化作飞灰。

银屏总是冷着脸,却是第一个看清她情绪人。和当初偷摸塞在她枕边的安神香囊一样,泛着冰霜的冷香但触及人心却是暖的。

“在雁镇时若没有你挡在我身前,只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了。”银屏轻笑,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戳。

“难得你这么捧场……怎么样,我刀法不错吧?”徐怀安伸手在空中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嗯……”

“但比起我还是差远了。”银屏看着徐怀安的得意的神色,话锋一转。

两人互相拌嘴谁也不让谁,嬉闹间茶泼了满桌。

赛罕进屋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站在门口,肩头铺了一层薄雪,没出声看她俩斗嘴。

徐怀安余光瞄见赛罕的身影,瞬间收起笑,不动声色起身掩盖身后的狼藉。

“醒了?”在门口站久了,身上都染上一层寒气,骤然被屋内的暖意裹挟,语气也轻快些。

“嗯。”她走到赛罕面前,悄悄隔绝开他投向茶桌的目光。

“这是什么?”赛罕嗅到了空气中带些辛辣的气味,想绕开去看却被徐怀安一把揪住。

徐怀安踮脚帮他抚去肩上的落雪,因着两人身高的差异有些吃力,他往徐怀安的方向微微俯身。

徐怀安的动作带起一阵香风,随着体温挥发飘散至他鼻尖。赛罕深绿的瞳孔中倒映出眼前人的身影,水蓝色的披帛翻涌,像湖面泛起的粼光。

刹那间目之所及唯有一人。

徐怀安垂下的小毯遮了身后的光景,也将茶桌上的狼藉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内心还扑通扑通地跳,强忍颤抖的手握紧了袖口,装出一副贤淑模样。

徐怀安有些懊悔,从她离开京城那日起就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虽然也会忧心和亲后的日子,但那张无时不刻罩在脸上的“假面”竟有些松动,连一贯沉稳的银屏也有了和她打闹的闲心。

虽然不知道赛罕听见了多少,但要是对她和银屏不同于寻常主仆的情谊起疑,追查下去,只怕又要惹出麻烦。她实在无法信任一个初见便给她留下骇人阴沉印象的男人,况且对方还是突厥的特勤。

身后银屏还在卖力地擦拭方才倾洒的茶水。

片刻后,桌上不见之前的凌乱,被银屏整理得干净利落。她与徐怀安目光交汇,神色暗通。

徐怀安心领,把热茶端到赛罕面前,开口道:

“……这是给特勤备的姜汤,驱寒的。”

赛罕微怔,嘴角一翘像突然得到了什么稀世之宝。毫不犹豫端起她面前那杯茶。本想细细品味,不料到茶水滚烫,他执杯的手都被烫的差点拿不稳。他忍着没吭声一口气喝完。

放下杯子那一刻,他眼角悄悄往她这边瞟一眼,耳根红红的。

茶水刚咽下,乌苏娜端着刚烘好的酥饼进门,瞧见赛罕也在,敞开嗓门大嚎一声,作势要往徐怀安身上扑,满面愁云一副准备诉苦的模样。

赛罕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被乌苏娜这一吓,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姜茶又涌上了喉咙。辛辣的味道灼烧着他的喉道,被呛得不轻。

银屏眼疾手快把徐怀安圈在身后,和乌苏娜开启了老鹰抓小鸡的戏码,徐怀安担心赛罕却被两人挡得动弹不得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最后还是赛罕忍着不适拎起乌苏娜丢出账外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乌苏娜只来得及向徐怀安投来一个求助的目光,片刻后消失在她视线之外。

……

毡房内又回归平静,徐怀安轻拍着赛罕的背帮他顺气。

扮演的角色转换得太快,昨日还是公主今天就成了赛罕的妻子。她一边努力适应一边回想着过去看过的狗血小说,想像从中揣摩出些许精髓以供参考。

两人靠得近,内心却缪以千里。

赛罕望着徐怀安紧揪着裙边的手指发怔,太用力了以致指尖略微发白,她在不安。

她果然还如初见那般,带着疏离的气息像头困兽对人人设防,却忽略了自己的神情让人能一眼看穿内心。

“我曾以为汉人女子自幼庇佑于内宅屋檐下,是娇养惯的花。如今看来是我目光短浅……”赛罕的声音沉沉坠入耳中。

勾起了她在池州那段颠沛的记忆,那个皮包骨双眼无神的自己好似近在眼前。

她哑然失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赛罕察觉到她的异常,补了句:“我不是对汉人有偏见,你不要误会,只是……”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切。

徐怀安注意到自己失态,开口解释:“我没有这么想,只是回想到一些往事一时失神才……”

说到一半她抬眼才发现,赛罕一直垂眸认真听着她的每一句话,不禁失笑。

一个轻笑打散了她内心的防备,像根无形的线,勾近了彼此的距离。

“你笑什么?”赛罕不解。

“特勤听得好认真,像听老师上堂的学生。”她也学着赛罕的模样盯着他。

“我母亲过说对话和凝望是最快建立信任的方法。”赛罕也不恼,认真回答起她的问题。

“你母亲一定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嗯。”

没了话茬,两人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察觉气氛凝固,徐怀安磕磕绊绊开口:“我出去看看乌苏娜……”

赛罕也起身出去透气,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雪不知何时停了,绵延的草丘被积雪掩盖,天地间一片雪白。

银屏见她出来,无奈地指了指脚边的人影。

徐怀安顺着望去,乌苏娜正蹲在银屏旁边啃酥饼,脸冻得通红腮帮子鼓鼓的像在赌气。

徐怀安也蹲下摸着她的发旋询问缘由。

到底还是小孩子憋不住事,见有人关心立刻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从阴山数不清的羊群讲到牧羊的自由生活,最后幽怨的目光落在赛罕身上。

“我只是想要一只羊而已!明明都说好了的!”

听到这话,前因后果徐怀安已经猜了个大概。

乌苏娜扯扯她的衣袖,眼瞪得溜圆,“怀安你就帮帮我嘛……”

她扭头为难地看着赛罕,她到突厥不过一周,连打理下人的事务都还没接手,上哪儿去找头羊来呢?

“不给。”赛罕撂下两个字走了。

乌苏娜看到赛罕决绝的背影远去,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也不忘拽紧手中的饼。

银屏和徐怀安轮流哄了老半天才勉强止住她的泪水。

乌苏娜还记挂着那只没得到的羊,又想了个法子,“怀安你去找赛罕要,他一定会给你的!”

徐怀安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明确没答应下来。乌苏娜抱着空荡荡的饼筐离开时,还用闪着泪光的眼睛回头看了她好几遍。

终于只剩她和银屏两人,徐怀安放松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趴在桌子上,想到今天的事又叹了口气。

“上哪去弄头羊来啊……”她郁闷得去拨弄一旁的茶杯。

“你真要帮乌苏娜?”

“当然啦!乌苏娜年纪小城府不深,虽然是赛罕的人但帮她这次说不定日后能为我们所用。”

她见银屏还有些犹豫,继续说:“我们初来乍到语言不通,拉拢乌苏娜行事也可以方便不少,况且接应的人现在都还没露头,我们总不能一直维持原状。”

“嗯,你说的也对。”银屏没了异议,但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那你准备怎么找头羊来?”

“找赛罕……?”徐怀安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虽然听起来不太靠谱但也是她们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了,连着几杯茶下肚银屏心里还是隐隐地不安。

考试耽搁了,努力赶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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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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