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郇缪后，已是夜幕降临之时
烛火将季成珛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案上那卷摊开的舆图上，与京郊军营的标记重叠。郇缪刚走半宿，他便从榻下翻出这卷藏了许久的图——边角被摩挲得发毛，上面用朱砂笔圈出的禁军布防、宫门值守，都是他借着去太子宫学的由头，偷偷记了半年的心思。
指尖划过“御书房”三个字时，他想起白日里父皇冷硬的态度，想起郇缪被贬时眼底的隐忍，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从不是甘受冷落的性子，只是母妃早逝，势单力薄，才藏起锋芒做个“安分”的太子。可郇缪是他在这宫里唯一的暖，是替他挡过宫人的刁难、陪他熬过寒夜的人，如今郇缪遭构陷被贬，二皇子步步紧逼，他再退，便是把自己和郇缪都推到绝境里。
“殿下，该歇了。”贴身小太监进来添炭，见他盯着舆图出神，声音放得极轻。这小太监是母妃留下的旧人，也是唯一知道他心思的人。
季成珛抬眼，眼底没了往日的温软，只剩几分沉定的锐利：“去把我攒的那些银两用了，给京郊军营的赵校尉递个信，就说……我记挂他当年护驾之恩。”
赵校尉曾是他母妃娘家的旧部，后来因遭排挤调去了京郊军营，这层关系他藏了多年，如今终于到了该用的时候。小太监应声退下，偏殿里又只剩他一人，烛火映着他清瘦的侧脸，竟有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想起白日里雪地里，郇缪凑在他耳边说“偷偷溜回来送点心”时的温柔，心脏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赌——赌赵校尉会念旧情，赌郇缪在军营里能稳住人心，赌自己能掀翻这冰冷的宫墙，给两人挣一个安稳的将来。可他不能告诉郇缪，这份谋划里藏着谋逆的风险，他怕郇缪担心，更怕郇缪因“君臣之分”而退缩。
夜深时，他把舆图重新卷好，塞进榻下的暗格，又拿出那本翻旧的《兵法纪要》。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梅花，是去年他和郇缪偷偷去城外梅园时摘的，那时雪落梅枝，郇缪替他拂去发间雪粒，笑着说“殿下若喜欢，来年我再陪你来”。
指尖摩挲着干枯的花瓣，季成珛轻声呢喃：“阿缪，再等等我。”等他攒够了力量，等他扳倒二皇子，他就再也不用让郇缪受委屈，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陪他看遍岁岁梅开。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窗棂上，像在为这寒夜里的秘密谋划，添了几分寂静的张力。季成珛合上书，眼底的光暗了暗——他知道这条路难走，可只要一想到郇缪，想到两人之间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暖，他就有了往前走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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