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太着急，要不是被对方无意中打断，竟差点把未包装过的自己全送过去。
显然他并未做好准备，他所隐瞒的，岂止知晓对方真实性别而已。
他不敢再想，再往深处想，无论是此时还是此前的分分秒秒都像是他苟且偷来的。
那晚两人聊至深夜，陆鸥的房间一直没开灯，漆黑一片，屋外早已安静下来。
由于气氛非常，她妈也没再催着她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细细算来竟是从备考以来第一次整整一天不碰课本。
*
周祈明在家修养了近一个月，期间偶尔会跟陆鸥打探公司近况，还跟她吐槽张恩骏他们有个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小团体，除非事关紧急，否则发生什么事绝不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陆鸥身份特殊，哪里都掺和一脚，处处受限为难，每次回复都字字斟酌生怕惹出什么事端，险些出一脑门子冷汗。
等他重回公司已经快十月份，临放国庆长假，公司选定一个工作日组织团建，团建内容是爬山。
要爬的那座山是抽签决定的，离公司不算远，也不怎么出名，不过当地有许多土著爱去爬，宁静原始没怎么经过商业开发，有种别具一格的自然风韵。
公司大巴是半年前包的，临近大学生毕业那会新招了不少员工，装不下所有人，于是临时又订了几辆小巴。
最近公司事务本就繁忙，周祈明又不在，平日里看不上他二世祖狂妄作风的其他高层也不得不咬着牙承认他这个老板还真不是吃干饭的，没了他从中周旋，合作进度都慢了一大截。
于是团建的事一拖再拖，据同事说这是自公司成立以来最火急火燎的一次团建，潦草到临近出发还没排好坐车位置。
“你最近怎么整天顶着大黑眼圈上班？你熬夜熬到几点？”肖媛媛观察陆鸥好几周，终于忍不住问。
陆鸥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懒懒回应：“十二点就放下手机准备睡觉，几点睡着就不好说了。”
“那还可以啊，不过十二点算不上熬夜。”
上次和爸妈吵架后，她本想趁热打铁把考公的包袱一并扔了，第二天一早竟发现她爸出门找工作去了，还留了张手写信针对打她一巴掌的事给她道歉。
其实从小到大她爸没少打过她，这却是人生第一次收到他的道歉，可能是因为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现在实实在在是个大人了，打一巴掌不仅是身体上受了痛，尊严也蒙了灰。
尊严受辱，那可就严重了。对吧。
她妈也没再咄咄逼人，消停了好几天，这让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提出放弃考公的话，反而因为家里罕见的温柔攻势控制不住地又给自己上了层备考的重压。
每晚放下手机满脑子都是那些千奇百怪的速算方法和出其不意又刁钻的做题角度，哪能睡得着。
但这些种种她一根毛都无法和公司同事提及。
梅云脖子一抻：“你要想快速入睡，就提前半小时放下手机干点别的，大脑过度运转会导致神经亢奋，躺下闭眼也很难短时间平静下来。”
陆鸥笑了：“你最近爱上养生了？”
梅云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嗯……随便看看。”
肖媛媛盯着她看了会，调侃道：“我上周看到你在搜‘伤筋动骨究竟需不需要修养满一百天’。”
梅云瞬间僵住，陆鸥正欲开口，忽听身后有人喊她。
“就他们这效率，等一切就绪得猴年马月了，坐我车去吧？”
她回头，是周祈明。
陆鸥卡在不前不后的节点被招进公司，她刚来许多同事就对她起了兴趣，后经打探果然是个铁打的关系户。
公司多个高层见了面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就连周总对她也少见的有几分特殊。
有几个相熟的同事问过陆鸥相关情况，她省略许多细节如实回答，没成想添油加醋传来传去最后传回她耳朵里发现自己差点被逼宫成公司二当家的。
肖媛媛他们得知后直接笑岔气。
他们部门对学历和工作经验要求不高，公司仅有的关系户都塞进这里，应付谣言问题可谓是熟门熟路了，放在心上的不多，甚至还有主动教她怎么怼回去的。
尽管如此，曾经跟她热络的某几位同事还是下意识对她添了几分戒备和疏远，陆鸥虽失落，但表示理解，毕竟谁都不乐意留个监视器在身边为隐患。
梅云比较特殊，她消息闭塞，这会了还只以为陆鸥跟她一样是撞大运进了公司，偶尔又迟钝得过头，脑回路清新脱俗，比如现在。
她们三个一撮站着，像是零售不卖的一捆火腿肠。
梅云：“周总，您在喊我们吗？”
周祈明一愣，张了张嘴，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嗯。”
陆鸥不想搞特殊，肖媛媛更是有眼色，两人默契地摇头，意识到后，又默契地偏头对视。
只有梅云点头。
周祈明直接气笑了。
“你俩过来，对就你俩，陆鸥和……你，有活分给你们，快点，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没办法，两人只能跟过去，陆鸥莫名有些紧张，倒是梅云看上去雀跃不已。
周祈明去开车，两人在路边等他，梅云笑盈盈地凑过来耳语：“周总最近好像又帅了不少，你觉得呢？”
陆鸥一偏头，望见周祈明的背影，一身速干运动装，瘦高直挺，步伐随性，可能是在家修养很少活动，面色更苍白了些。
“跟之前差不多吧。”
她没傻到察觉不到梅云的心意，只是疑惑她的好感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你说他腿是怎么伤的？”
“摔了吧。”
“怎么摔的？”
“不知道啊。”
“你说一会我问他，他会回答我吗？”
陆鸥心里叹气：“不知道。”
周祈明之前团建多半找个头疼脑热的理由不参与，这次还算合群的，虽然早早就决定抛弃大部队自己一马当先。
等他开出车来，不远处的大巴已经缓缓驶远，陆鸥回头看去，正巧看到窗边的肖媛媛对她挥手，于是她也举起手打算挥回去。
“你跟周总以前就认识吗？认识这么久了没听你说过啊。”
她半举的手僵住了。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你对他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是因为你俩早就认识了，要不是昨天在茶水间听肖媛媛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呢。”
陆鸥缓缓放下手，瞥了她一眼。
梅云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被她精准捕捉到。
“我……”
其实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回答梅云的问题，就急忙开口欲解释，此时周祈明的车已经开到两人面前。
她半松口气半是提心吊胆的将话咽了回去。
车窗被摇下，周祈明：“发什么呆？坐后面，帮我看孩子。”
两人皆石化。
你什么时候造了个孩子出来。
后车门从里面推开，两人下意识弯腰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探出头来。
五官和周祈明有几分相似，但气质与他那副放浪轻佻样不同，却是不应该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凌厉和高高在上。
稚嫩的目光像毒针一样射过来，看得她俩心里不怎么舒服。
“你们怎么回事，做事慢吞吞的？”
啧。这语气。讨人嫌。
“严家安，注意你的言辞。”周祈明罕见地冷下声。
小孩霎时慌了，手足无措看看他又看看她俩：“哥哥，她们不是你的下属吗？”
周祈明有些不耐烦：“我的下属又不是你的下属，好好说话，不然一会就把你丢半路上自己跑回家。”
小孩蔫蔫的，低着头下车，乖乖给她俩道歉。
梅云：“周总，这是您弟弟？”
周祈明随口应了声。
“他怎么不跟您一个姓？”
严家安一噘嘴：“你管那么多……”
周祈明轻敲方向盘。
“对不起。”小孩立刻滑跪。
陆鸥抿了抿嘴，差点憋不住笑出声。
周祈明：“我随母姓，他跟我爸姓。”
两人皆是一愣，这事陆鸥也是第一次听说。
看他和小孩的神色都很坦然，应该不是什么禁忌话题。
三人都不怎么占地，左一个右一个将小孩圈在宽敞的后座，陆鸥起先还心存幻想说不定周祈明是大发善心，想舒舒服服载她一程，在被严家安丝毫不输他的苛刻龟毛一路折磨下，这点幻想彻底被戳破了。
这小屁孩连糖吃进嘴里后第几秒要递水过去都规定好了，稍有差池就噘嘴甩脸子。
幸亏周祈明在场，暂时能压得住他，他时不时地瞄一眼他哥的眼色，他哥眼刀刚从后视镜杀过来，他立刻乖宝宝似的端坐中央。
没等一会又作起妖来，就这么无限循环。
搞得陆鸥短短四十分钟的车程老了好几岁，死鱼一样靠着椅背发誓，回程宁肯大出血自己打出租也绝不会再坐周祈明的车。
她对小朋友一直属于不喜欢也不讨厌，此刻有点偏向后者了，碍于是上司的弟弟，无奈挤出点好脸色。
梅云却很热情，从她满怀爱意的目不转睛中看得出，她不是为了献殷勤，而是真的喜欢孩子。
“要是我以后能生个这么可爱帅气的儿子就好了。”她喃喃道。
陆鸥忍不住调侃：“还没交男朋友就想到生孩子了。”
梅云也笑笑，仍旧直白地盯着严家安，直到周祈明突然开口：“只想要儿子？”
梅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更喜欢男孩。”
周祈明扯扯嘴角，没再开口，车内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陆鸥和严家安都神经紧绷，只有梅云依旧乐呵呵地盯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小男孩。
虽然气氛透着诡异，好在熊孩子终于安静下来，陆鸥适应能力强，周祈明车技不错，平稳顺滑，她逐渐放松。
思维也发散到别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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