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远怔了怔。
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仿佛彷徨而踌躇。
“当然,当然,你有你愿意做的事。”
“是我举的例子不好。”
见沈淑瑶一脸茫然,他又说:“总之,我的意思是,女人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做大科学家,可以写书著作,可以悬壶济世,可以做政客……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男人可以做的事,女人都可以做。”
“你可以,你可以不必来做周家的少奶奶,做我的……妻子。你明白吗?”
沈淑瑶明白吗?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知道,和我结婚,不是你的意愿。也不是我的意愿。我们是两个不能有意愿的人,但我们应该有,应该要有。”
“恋爱神圣!婚姻自由!”
“我们要抗争!我们要反抗!”
“你明白吗?”
沈淑瑶迟疑地点头。
周知远很开心地笑了,如释重负:“我就知道你能明白。”
他从衣服里掏出什么东西,沈淑瑶瞧着好像是一张纸。
“签字吧!沈小姐!”他欢喜雀跃。
-
“周知远,你可知错?”
十鞭子抽下去,周知远细嫩的背上满是红痕,可他一声不吭。
“说话!”
又一鞭子抽下来。
周小少爷铁骨铮铮,说:“我没错。”
“好,你没错,你当然没错了。”
周知存冷笑一声,在跪得笔直的弟弟面前蹲下来,手掌贴上他这颇得上天眷顾的俊美脸蛋,说:“你周小少爷多会投胎啊,先投个男儿身,再投个富贵家,又长了个聪明绝顶的脑袋瓜。”
“你这样聪明的的人,当然不会错了。”
“你要追求自由,追求进步,追求民主。可以,没人拦着你。”
“你要去梦国读书,家里供你上学,让你在异国也做得了阔少爷。”
“你说你想当科学家,我从来不怀疑你能做到。”
周知存站起来,咬着牙说:“周知远啊周知远,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生来什么都有,但沈家小姐不是。”
“你让她去追求自由,追求理想,让她去快意人生,她拿什么来追求?”
“周小少爷吃花长大的,可能不清楚,被夫家休掉的女子,在这个世道,都是靠着什么营生而生活!”
周知远仍是跪得端正,只是头不再仰起,他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知存转过身去,接着说:
“你是聪明。”
“你是善良。”
“你是正义。”
“可你这个人,太天真!你的天真简直残忍,你的天真实在恶毒!”
他回头看一眼自己这天真至极的亲生弟弟,冷声警告道:“离婚之事,不准再提!”
“你给我乖乖的,别再整出什么花样来。不然,这辈子别想回梦国继续念书。”
周知远被抽了十一鞭后,果然学“乖”了许多。
他不再提离婚的事。
每日卯时给黄雅秋请安,再陪着用膳说话解闷。
用了早膳,再和沈淑瑶一起块儿在房间里呆上一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些什么,只知两人一块出来时,脸上都挂着笑。
午后,周知远常带着家里的丫鬟小厮一起玩篮球,篮球是他带回来的,球框没那么像样,简陋粗糙,但能用。
他们在院子里玩篮球时,沈淑瑶便搬一张凳子捧一本书地远远看着。
如此过一天,说不上有哪里不痛快。
人人都以为小少爷现在该是痛快了,因为他既不提离婚,也不吵着要回梦国继续念书。
直到有一封信,跨越整个太平洋,送到永城时,已散去了海洋的潮湿气息。
不必问这信的主人是谁。
整个周家除了小少爷,还有谁能看懂上面歪歪曲曲的洋文?
“小少爷——小少爷——,有你的信!”
周知远接过信,一边拆一边跑回书房。
-
“妈——”
“妈妈——”
周知远在黄雅秋面前,又是卖乖撒娇,又是捏肩捶腿。
黄雅秋闭着眼睛,好一会儿,被他烦得实在受不了:“说,又看上什么了?想要就买,跟你大哥说去。”
“妈——”周知远晃着黄雅秋的手臂,“儿子就不能是孝顺孝顺你吗?”
黄雅秋翻了个白眼:“我还能不知道你。再不说没机会了啊。”
周知远从善如流:“知儿莫若母。还是妈妈最疼我。不过我这回,想要的不是东西。”
黄雅秋警觉:“你想干嘛?”
“哎呀。你儿子有出息,随了爹妈,聪明又上进。”周知远马屁拍得炉火纯青,“你儿子想……想去梦国接着念书。”
黄雅秋笑了笑:“我从没说不让你去啊。”
周知远眼睛亮了亮:“就知道母亲最疼我,我这就找大哥说去。”
黄雅秋:“等会。”
周知远:“诶。”
黄雅秋:“别着急,现在还不行。”
周知远:“现在不行……那什么时候行?”
黄雅秋:“你忘了我让你回来干什么的?”
周知远眨了眨眼,装傻充愣:“结婚啊!这不是已经如您所愿了嘛。”
黄雅秋摸了摸儿子的头,温声道:“傻孩子,你还得再等等。”
周知远问:“等什么?”
黄雅秋捂嘴笑:“你说等什么?我等着淑瑶有好消息,等着抱孙子啊!我的傻儿子哟。”
周知远愣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
“可是我们根本……”周知远反应过来,利落地闭上嘴。
黄雅秋却已经听到了,她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当晚,周知远照例在书房里消磨光阴,等晚到不能再晚时,才回卧房就寝。
他睡了十几年的房间,已经不再属于他一人,故而每次进房间,都要做足心理建设。
这段时间,他和沈淑瑶两人关于睡觉一事相当默契。
沈淑瑶睡床,他睡地上。
井水不犯河水。
但仍旧不自在。周知远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沈淑瑶已经躺在床上了,似乎已经睡下。
他轻手轻脚地去将床垫被子展开,娴熟地跪在地上铺床。
铺到一半时,一只脚踩在地上,正正挡住周知远的路。
他下意识抬头,往上看去,光溜溜白花花……
这是——
沈淑瑶丝缕未着的身体。
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周知远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他用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飞速转过身去,嘴上念着:“抱歉抱歉抱歉……”
他紧闭着眼睛站起来,一边说“抱歉”,一边倒退着往门的方向撤。
沈淑瑶却灵活地扑向他,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这个想要逃走的男人。
“别走。”她说。
周知远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挣脱,手刚触上她肌肤,便立刻想起她现在是……的,于是不敢再碰。
只好将双手举过头顶,做出十足的投降姿势。
“你先放开我。”他轻声打着商量。
沈淑瑶非但没放开,反而贴得更紧了。
女人的身体像水一样柔软,好像没有形状。他不敢用力,更不敢不用力,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崩得更紧。
闭上眼睛之后,好像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了。他不知道那股湿润的茉莉花香从何而来,为何在顷刻间就占领了他的全部呼吸,更不敢想她正用什么地方一点点蹭着他。
周知远喉头滚动,一滴汗从他额头滑落,滴落到木地板,形成一圈水渍。
“放开!”他声音颤抖。
沈淑瑶并不怕他,从容地谈着条件:“你睁开眼睛,我就放开你。”
“你……”
沈淑瑶一只手恶作剧般摸上他的胸膛,待她做出更恶劣的举动前,周知远一把按住她的手,说:“你先放开我,我就睁眼。”
“好。”
沈淑瑶果然如约,退后两步。
周知远迅速地脱下西装外套,不管不顾地扔在她身上。
“穿上。”
沈淑瑶抱住外套,眼睛转了转:“穿好啦。”
周知远睁开眼,也没管她穿没穿上,只把自己视线禁锢在一个孔雀蓝的花瓶上,目光不越雷池。
半晌,他找回一点冷静,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沈淑瑶:“黄雅秋每天跟我说的话可多了。”
周知远叹了一口气:“沈小姐,你不用做这些,我知道是他们逼你的。”
沈淑瑶眨了眨眼:“没有人逼我。”
周知远沉默。
沈淑瑶开始慢条斯理地穿周知远的衣服,认真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他答。
她一个一个地将扣子扣上,自顾自说:“那就是我长得太丑。”
“不是。”他说。
沈淑瑶眼睛亮了亮,向他走近一步:“我美吗?”
周知远不说话了。
沈淑瑶摇头:“不对,你是骗我的。你肯定讨厌我,也觉得我丑。你走吧。”
周知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地走出了房门。
周知远离开后,兰心走出来。
沈淑瑶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周知远的西装,坐在床边,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
兰心很担心:“小姐,你没事吧?”
沈淑瑶突然站起来,宣布重大发现般说:“周知远不是男人。”
“啊?”兰心疑惑。
她见过周小少爷的,是男人呀。
沈淑瑶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用气音小声说:“他——不举啊。”
“啊!”兰心震惊。
兰心震惊过后,又是为小姐伤心,又是为小姐的未来担忧,期期艾艾:“小姐,那怎么办啊?”
沈淑瑶骗得兰心流了几滴泪,才慢吞吞说:“我骗你的。”
兰心抬起头,很是委屈:“小姐!”
沈淑瑶:“他永远不会承认我这个妻子,和不举比起来,哪个更糟糕?”
兰心又要落泪,她为小姐着急。
沈淑瑶却气定神闲:“兰心,别担心。娶我进周家的人是黄雅秋。只要黄雅秋满意我,管那个狗屁小少爷是男的女的扁的圆的硬的软的爱我恨我,我就永远是周家的二少奶奶。”
兰心一脸崇拜:“小姐说得对!”
沈淑瑶勾唇:“周家少奶奶,我做定了。周知远拦不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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