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额上伤

知道事关重大,老管家从来不敢怠慢近来住在府里的人,江逝水走后,他便让人把诊金送到孟叶朴那边。又亲自带着谢礼,去了李重山的院子。

他捧着匣子,站在阶下。副将吴易从里边推门出来:“将军问,江小公子怎么自己不来?”

江逝水去桐文巷找梅疏生,是从偏门出去的,没要马车,也没让人跟着。老管家并不知晓,只道:“公子在外边跑了一趟,有些乏了,此刻正在房中小睡。既然将军不愿面见老奴,那就等公子醒了,老奴再请公子过来。”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一声轻响,李重山出来了。

今日天气这样好,江逝水还赖在房里午睡。李重山那么点隐秘而不可言说的心思,都表现在微微勾起的唇角上。他拂袖走下台阶。

老管家连忙跟上去,起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后来看他去的方向是江逝水的院子,便明白了。

院门前,他试图劝阻:“将军留步,公子才睡下不久,恐怕仪容不整,还是让老奴……”

李重山的脚步顿了顿。老管家还没来得及抹一把额上的冷汗,却见他屏退随从,独自一人迈着步子进去了。

他理了理衣襟,快步走上台阶,站在门前,叩了叩门,轻声唤道:“逝水?”

里边没有回应,他再喊了两声,便推开门。

江逝水不在,房里干干净净的,只是凳子上的软垫歪了半分。

老管家一愣,只觉不妙,往后退了半步,看见李重山的目光登时冷了下来。虽然不是看他,却让他觉得冰冷刺骨。

案上摆着一个铜瓶。冬日用铜瓶插花做摆设,是清贵人家的风雅。

偏偏那里边插的是两枝梅花。江逝水心绪烦乱的时候,将瓶中梅花折下来,一瓣一瓣、一节一节地拆开,花瓣花枝还堆在案上,没有清理。

这些东西,如今落在李重山眼里,就变作他同梅疏生相思相亲的证据。

李重山脸色铁青,咬紧的后槽牙在耳后勾勒出线条,显露出无法克制的暴怒。他一个箭步上前,将铜瓶打翻在地。犹觉不足,继而将整张桌案掀翻。

梅花落了一地,被李重山的锦靴碾碎。

而后李重山让人把守门的士兵传来,守门的士兵只知道江逝水从偏门出去。不消再说,李重山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原本他想亲自去捉,抬眼时却看见老管家摸着墙根,要悄悄溜去报信。

老管家跑出来时,只听见李重山吩咐道:“帮江小公子收拾东西,今晚就回京。”

*

老管家一路赶到桐文巷,果然在此处找到了江逝水。

他把江逝水拉上马车。马车一路疾驰,老管家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江逝水岂能不知李重山想把他也带回皇城?上午李重山说“月底启程回京”,意思就是要把他也带走。但是江逝水假意不明白,糊弄过去了。

原以为只要这样装听不懂就可以混过去,却不想还是出了变故。

马车在江府门前停下,江逝水跳下马车,直往自己的院落奔去。

从没执行过帮人收拾行李的命令,一群军士不知从何下手,便将江逝水房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交由李重山定夺。

这一翻,便翻出太多太多的东西。

印梅花的信纸、染梅香的香囊,还有江逝水这些年与梅疏生来往酬唱的诗笺。

李重山双目赤红,将这些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同脏污的梅花混在一处。

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吴易自作主张,派人去喊孟叶朴孟神医过来。

所有的东西都乱作一团,只有那个插花的铜瓶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上。李重山看不顺眼,一抬脚就把它踢走。

正好这时江逝水从院外匆匆赶来,才走到门前,那个铜瓶就砸在他的额头上。

江逝水连站也站不稳,被赶上来的老管家扶住。眼前还是黑的,耳边嗡嗡作响,江逝水试着用指尖碰了碰额头,也不知道厉不厉害,就是闷闷的疼。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点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来,落在眼眶上,流进眼里。他还想碰,老管家急忙按住他的手,用干净的帕子帮他擦拭。

李重山还站在屋子里,背着双手,冷眼看着,不曾挪动半步。

而后吴易派去喊孟叶朴的人回来了,正好让孟叶朴给江逝水看看。李重山仍是一言不发,带着人走了,经过他身边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血珠滴在江逝水的衣襟上。

*

江逝水的房间被砸了,老管家怕他看着难受,连忙给他换了间干净屋子。而孟叶朴坐在江逝水面前,正往他的伤口上撒药粉。

他却只是靠着软枕发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直到孟叶朴帮他包好伤口。

孟叶朴收拾好药箱,站起身,张了张口,大约是想帮李重山说话,但是不等他开口,老管家就把他请出去了。

门扇响了两声,老管家送走他,重新回到江逝水身边,洗好巾子,帮他擦脸擦手。

江逝水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只是看了一眼,就随他去了。

一时间默默无言,老人家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目光慈爱又温厚。江逝水眼眶一红,但很快就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没事,您老放心。”

话不多,老管家只是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帮他把被子掖好。

江逝水合上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晚些时候,老管家帮他把饭菜端进来,他披衣坐起,喝了半碗米粥,有了点精神。他放下粥碗,思忖道:“派个人去桐文巷走一趟,悄悄地去,告诉兄长,收拾收拾东西,先回家躲一阵,马上就走。”

今日李重山发了那样大的一通火,江逝水听老管家说了前因后果,大约也能猜到一些,再不让梅疏生跑,只怕下回被砸破脑袋的就不只是自己了。

他抿了抿唇,又道:“我精神不济,粥棚那边,有劳您老多多留心。”

老管家点头应了。

“我早晨同李……李将军说过了,他会开仓放粮,粥棚不会歇火。他应当不会食言,倘若、因为我的缘故……”

他想了想,一只手扶着桌案就要站起来:“还是我去向他赔罪。”

老管家连忙要扶住他,还没等站起来,外边就传来敲门声。老管家朝门扇那边望了一眼,辨不清楚来人,便问:“是谁?”

“将军让我来问问,小公子用好了晚饭没有。”是吴易的声音。

老管家看了一眼江逝水,他的额头上还缠着白布,伤口裂开,血迹洇出,看着怪渗人的。才喝了半碗米粥,脸色也不好,惨白惨白的。

于是他回道:“公子还没用好,用过了饭,伤口还要换药。将军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老奴即可。”

吴易也觉得李重山这样折腾人有些过火,传话的声音小了许多:“将军是让江小公子快一些。回京的车队都已经预备好了,就在门口等着,只……只等江小公子了。”吴易安慰他道:“江小公子不必担心,马车都铺着毯子靠枕,手炉大氅都预备好了,孟神医也跟着我们走,不会怠慢江小公子的。”

江逝水微怔。李重山是一定要把他带回皇城了。

他一时忘了额上的伤口,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缓慢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要出门去看看。

老管家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公子还是去床上躺着吧。老奴去说,就说公子额上的伤还是不好,吃过饭又昏过去了,先这样拖几日。”

江逝水推开他的手:“那他会直接让人把我抬上马车,在路上治病,到时我连动都动不了。”

他自小与李重山一起长大,李重山的脾性,他还是知道一些。偏执又蛮横。

说完,他便径自向外走去。

老管家随手从衣桁上搂起一件衣裳,快步追上去:“公子要去,也得穿好衣裳再去,外边还在下雪。”

江逝水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屋子里点着炭盆,不是很冷,他也只是披着外裳起来吃饭。可是老管家拿的那件披风,是上回在马场骑马时,李重山给他披上的那一件。

他不想穿这件。他抬手便将披风扯下来,丢在地上,和李重山把他的东西丢在地上一样,然后大步离开。

吴易还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要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撑起纸伞:“马车里暖和,也有点心,小公子快些过去吧。”

夜幕四合,江逝水望了望天,没有走到伞下。他走进雪里。

江府门前灯火通明,车队已经准备完毕,士兵们举着火把,照亮夜行的道路。马车就停在江府正对面,不用江逝水多走一步路。

似是有所感应,江逝水才走到门前,对面马车里的人就掀开了帘子。

马车里果真很暖和,江逝水才走近,就觉着有阵阵暖气朝他扑来。他只穿着雪白的中衣,面色也被冻得雪白。

反正不用他整理行李,李重山自有准备。

李重山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上来。”

江逝水掐了掐手心,只道:“听闻将军今日回京,臣特来相送。”

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反正是辩不过他的,这一点李重山一直都清楚。而江逝水见他这副模样,自知转圜余地甚少,扯了扯衣袖,索性在这雪地上跪下了。

恭送将军的话还没出口,李重山就下了马车,直接将他拦腰抱起。

江逝水哪里想得到他还会有这样的土匪行径?当下便惊叫出声,捶打着李重山宽厚的后背。李重山没有任何反应。

不消吩咐,吴易便把江府的人都赶回去,任凭里边的人拍门。

被塞进马车时,江逝水的嗓子都喊哑了。

李狗真是胖胖生写过的最狗的攻了,角色行为不代表胖胖生立场(抠j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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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额上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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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将军的小竹马
连载中岩城太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