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后,冬季带着灰暗的底色把周灯歌的学习生活无情地加快。
她像是被豢养的仓鼠,每天不是在跑轮上消耗力气,就是在成堆的“饲料”里埋头。
很快,时间来到这一年的年末。
今年,周灯歌存下钱,想送黎灯影一个礼物。
周灯歌曾经在自己生日前一周,问过黎灯影的生日。
但她当时抱有的想法带点蔫儿坏:
她想让黎灯影反问她的生日,并且记住。
可他的回答却让她瞬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我没有生日。”
说这话时,他们正在吃饭。
周灯歌听不出他声线里的感情变化,又不敢直愣愣地观察他,只好偷眼看。
可是,就好像这是非常普通的事一样,他依然默默地低头吃着饭。
周灯歌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头,假装不在意地问:“那我选哪天给你过生日就算过了啊。”
周灯歌的生日是1.31,这时候二人的关系还处在破冰阶段,于是黎灯影只当那是少女的玩笑话,便应付过去了。
也是因为黎灯影的话,周灯歌没再说自己的生日。
所以直到过年,二人关系里添加了亲情的成分,黎灯影才知道自己错过了周灯歌的生日,他很抱歉。
她知道,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让他为自己过生日了。
周灯歌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因着这份喜欢,她决定把自私贯彻得更彻底些。
她要把黎灯影的生日定在自己的之前。
虽说黎灯影并不是滥好人,但他的善良对周灯歌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她就是要利用他的好心和歉意,要让他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为自己过一次生日。
//
于是1.23日当天,周灯歌悄悄把买好的蛋糕藏进自己在云停的房间。
然后她趁着黎灯影出去买菜的空档,给他发了自己今天不舒服要回家的消息,锁上云停的玻璃门,关了灯藏在包间里,静静等待着一个时机。
黎灯影这次买菜似乎花了格外久,回来时好像又在门口逗留了一会才进来。
周灯歌屏气凝神,听到锁开的瞬间,捧着蛋糕开了门。
蛋糕上那六根蜡烛是唯一的光源,小心翼翼的少女借着这微弱的光出门。
浓稠的橘红火光在玻璃墙上照出一圈圈的光,又在白墙上投射周灯歌的剪影。
一切都美得不真实。
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稍稍适应了环境之后,周灯歌笑着抬眼看黎灯影。
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步一步,木质地板钝钝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拉长了时间,良久,她开口:
“黎灯影。”
她极少叫他的名字,这一次更是格外慢。
“祝你生日快乐……”
轻轻地,周灯歌给他唱起生日歌。
直到把蛋糕放在桌上,黎灯影才反应过来。
——她为他选的生日是今天。
周灯歌的声音并不冷淡,反而有些婉转的甜,只是因为平常话里总是带刺,常常让人忽略这点。
黎灯影把东西放下,没有扫兴,缓缓走来。
周灯歌看到他笑了,露齿的笑。
他很少这样笑,即使笑了也总是带着灰暗的、化不开的阴霾。
这是周灯歌看到的,黎灯影最开心的时刻。
等到他坐下了,周灯歌隔着烛火望向他映着火光的眼,“许个愿吧,大叔。”
黎灯影听话地闭上了眼,因为紧张,眼皮还带着轻颤。
他皮肤很好,暖光下像是平滑的大理石雕塑,迷人又神秘。
睁眼,他吹灭了蜡烛,这给了窗外微弱的月光钻进来的机会。
周灯歌被他眼里浸润的水光阻挡了神思,竟然忘记了下一步要做的是开灯。
意料之外的是,黎灯影也没动。
室内安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周灯歌还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屋外有不知是谁家的车开过,周灯歌这才醒神,走去开了灯,因为太匆忙不小心踢到了什么。
“啊!”
她轻声惊呼。
“怎么了!”黎灯影几步就冲了过来,按住她的肩膀,“我在这。”
他着急的声线和肩上禁锢自己的那双手,让周灯歌有些宕机,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其实没事,被踢到的东西软软的,并没有伤到自己。
但她还是让自己带上了哭腔,“好像踢到了什么……”
黎灯影快步跑去开了灯,周灯歌悄悄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椅子旁边,还把拖鞋踢远。
再抬眼才发现,自己的踢到的,竟然是一个透明的蛋糕盒。
那里面是一款精致的生日蛋糕。
但她没有机会问缘由,因为黎灯影已经俯身蹲在她身前,着急地查看自己的腿和脚。
她穿着珊瑚绒袜子的脚被他握住,问:“是这里吗?”
周灯歌根本没撞疼,但还是把脸撇开,点点头。
“疼吗?”
“……嗯。”
“能走吗?”
“……”
黎灯影叹气,周灯歌不明白这一声代表着什么。
但他没有再说话,起身把被她“撞到”的椅子摆好,又给她穿好拖鞋。
然后他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一只手托着她的背,轻巧地把她抱起。
仅仅是几步的距离,周灯歌在他怀里梗着,一点也不敢动,脸热得发烫,想藏起来却发现无处可去,那股茶香似乎将她团团围住,又清新又让她紧张。
这个距离,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的喉结和修长的脖颈,于是周灯歌就连眼神也不知道该落在哪儿了。
被放下前一秒,周灯歌总算整理好了杂乱无章的心绪,“你不能嫌我麻烦,我不是……”
“没有,”黎灯影很坚定。
“我只是担心你。”
周灯歌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终于想起那个蛋糕。
“你出去太久了,为了买蛋糕吗?”
黎灯影整理着东西,“是的。”
半小时前,黎灯影收到了专属于周灯歌的消息提示音。
本来今天,他是想要给她做海鲜的。
周灯歌不在云停吃,他就随便买了点菜,顺便调转方向,去周灯歌家看了一眼。
灯没亮着。
他想到她可能是生理期,就离开了。
坐到车上,黎灯影突然想到周灯歌的十八岁生日,自己原本计划给她做个特别的蛋糕。
其实在认识周灯歌之前,他几乎从来不做甜点。
在师父那里时,有专门的甜点师。
于是他就又绕远去了还算比较时新的店买了一个蛋糕。
想到这儿,黎灯影对周灯歌撒了一个小谎。
“我想吃蛋糕了。”
“是吗,这么巧。”周灯歌咧开嘴,很开心。
“被你琢磨透了。”黎灯影给她切好蛋糕递上叉子。
周灯歌很自然地同时接过叉子和话茬。
“可是……你还没有琢磨透我。”
她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摊开在黎灯影面前——
伴随着珠子的声音响起,一串绿松石手串渐渐舒展。
绿松石的花纹,配着间隔的三颗做旧银色珠子。
黎灯影说着“谢谢”,刚想接过,就被周灯歌一把收回,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再给他。
男人被她小心的样子逗笑了,双手接过手串,戴上左手。
他皮肤白,腕骨突出的位置刚好卡住手串,显得他更白,也更有力量感。
周灯歌很满意地点头。
“谢谢。”
黎灯影看着她,眼里温情毫无遮挡。
周灯歌被他这样真诚的眼神堵住了话语的出口,本想提醒他生日的事,也没有再开口。
那晚,黑胶唱片机播放着杰奎琳·杜普雷*演奏的大提琴曲。
绵长悠远的大提琴让两人在不言中说尽情绪。
那时的周灯歌还不知道,杰奎琳·杜普雷对于黎灯影来说,代表着什么。
//
周灯歌的生日如期而至。
黎灯影早早就给她选定了大餐的菜品,也给她做好蛋糕。
但他始终和她说是秘密。
周灯歌为了让他少忙一些,和他说只需要做晚上的饭。
下午五点,看了一天电影的周灯歌终于脱下毛绒绒的睡衣,挑了许久的衣服,却还是选了最爱穿的休闲套装。
到了小院,已经闻到了饭香。
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菜。
小水晶盘里粉粉嫩嫩有点像火腿的凉菜,另一边是青花瓷盘里的半只乳鸽。
听到她来了,黎灯影把火调小了些,先给她放好盘子和餐具,饮料。
“那盘是什么?”
黎灯影看她指着的那盘,随口说了“鹅肝”就转身回厨房了。
周灯歌听到这儿悄悄吸了一口气,探头探脑地朝厨房里面看。
热菜先上了一道色泽黑亮,酱味浓郁的鱼,黎灯影说是葱烧鳗鱼。
紧接着是绿油油的清炒山苏*和一碗浓稠鲜香的花胶排骨汤。
最后是一大盘蟹蒸米糕,看上去和普通的蟹长得不太一样,原来是红蟳。
“太多菜了!”
黎灯影拍拍她,“还有最后一样,”然后转身回到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着蛋糕。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蛋糕。
满满的对半切开去核的车厘子在最上层,然后是一层戚风,一层巧克力奶油,一层车厘子……
整齐铺开的车厘子密密实实,就连切开的时候,都有些不方便。
不知道这样松散的蛋糕,黎灯影是怎样做的。
想到这儿,周灯歌吸吸鼻子。
听到少女动静的黎灯影揉揉她的发顶,“别急着感动,”然后伸出手,轻轻动了动指尖,邀请她。
周灯歌悄悄呼出一口气,轻搭上去,被他牵着走到屋子后面。
眼前的景象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汽车。
*山苏:蕨类,全名为台湾山苏花,由于它的叶片向上斜举,紧密排成鸟巢状,所以又名鸟巢蕨。
*蟳:音同寻,海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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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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