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灯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喃喃：
“我不承认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啊……”
黎灯影低下头寻找她的双眸，找到后欣喜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当然不是了，只是把我们的新车介绍给你。”
周灯歌被那个“我们”戳到心坎，轻轻点点头。
后来周灯歌偷偷查，这辆车的估价在20w-40w。
虽然黎灯影从十几岁就开始给他师父打工了，但这也真的很有钱啊……
/
吃饭的时候，周灯歌第一次尝试了粉嫩新鲜的鹅肝。
出乎意料的，口感竟然像冰淇淋般细腻，绵密到抿一下就化在嘴里。
“这里面有一点点酒，”黎灯影说，“吃慢一点。”
“只是黄酒哎……再说了，我成年了。”周灯歌据理力争。
黎灯影皱皱鼻子，“以后你会喝的，我说吃慢一点是怕你受凉。”
周灯歌心满意足地昂起脸，继续享用下一道菜。
乳鸽居然是脆皮，多汁到咬一口分不清是肉香还是汁水更香。
肉质恰到好处的鲜嫩，脂肪处也是丝毫不腻。
周灯歌人生中第一次尝试鳗鱼就留下了特别好的印象。
去了骨的鳗鱼本身就又嫩又香，浓厚醇香的酱汁更是让它一下子就滑进了肚子。
配菜里还有一样叫**枞的菌类，像肉一样肥美，却又有菌类的鲜香柔嫩。
山苏是周灯歌从未见过的一种蕨类，脆爽弹牙，很奇妙的口感。
花胶排骨煲，里面还有羊肚菌和玉米，周灯歌觉得很奇怪，“大家不是都做花胶鸡吗？”
“你快来月经了，所以多做点不同的肉给你吃，明天我买的潮汕牛肉就到了，还有好吃的。”
周灯歌惊讶于男人比他还记得清自己的经期，“你怎么记得住的？”
黎灯影笑着给她看手机，软件上记录了自从二人唯一一次矛盾那天近一年来的经期。
“你怎么知道的？”因为周灯歌不是每次都和黎灯影提起自己的经期。
“判断的，你来月经的时候，会比较苍白。”
这下周灯歌彻底没话讲了，只能闷闷地把筷子伸向红蟳蒸米糕。
“等下！”黎灯影喊她，“你只能吃一块蟹肉。”
周灯歌刚要拧起眉质问，黎灯影就解释道：“蟹很寒凉，可能会痛经。”
最后周灯歌还是吃了三四块蟹肉，提及原因，她振振有词“我已经吃了肉蛋奶了，可以吃点寒凉的。”
黎灯影也笑着允许了，只是又捏了捏她得意洋洋的脸。
/
晚饭后，洗完碗的黎灯影说要去照看一下院子里的樱桃树，就留周灯歌一个人在室内迷茫。
一般来说，吃完蛋糕也该给礼物了吧？
难道真的把那辆车当作礼物吗？
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室内突然黑了，周灯歌吓了一跳，差点站起来。
外面黎灯影在喊：“停电了！等我来！”
于是她又靠回椅背，静静等着男人回来。
回来的时候，黎灯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查看了电箱。
然后他喊她过来帮忙，“帮我举一下手机。”
周灯歌慢慢挪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他俯下身查看工具箱里的东西，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他突然拿了一个黑色的东西起身。
“你看！”
周灯歌以为是什么零件坏了，焦急地凑过去，看见一个黑色的相机。
紧接着，男人轻笑一声打开灯。
手里还轻轻晃动着那台相机。
全新的，银黑配色，在他手里显得小小一个。
“生日快乐，周灯歌。”
又轻又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周灯歌接过相机，抬头看他，眨眨眼，“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黎灯影似乎怔住了一瞬，有些僵硬地走回厨房，留下一句：“你也没琢磨透我。”
周灯歌在他身后大声说：“等我工作了，我也会给你买贵重的礼物的！”
进门前的男人似乎更僵硬了。
/
那晚，周灯歌离开前，黎灯影送她到小院门口。
城中村的环境很差，道路完全不像云停里面那样干净。
杂乱的、灰色的街景里，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走得很慢。
没走几步，周灯歌回头看了一眼黎灯影还在原地笑着，轻轻挥着手。
灰黑色的夜幕缩短了他们二人的视觉距离，让她莫名感觉好像他就在她身边。
她想起他们互相接触、拥抱、牵手的时刻。
于是转身又向前几步，让自己吹了吹风。
风是凉的，可是周灯歌的思绪依然没能平静。
三、二、一！
她回头向着原路走去，脚步又快又重，像是因着某种决心。
走至黎灯影面前，她没有任何犹豫，踮起脚直直地环抱住他的颈。
……
黎灯影此时依然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周灯歌抱了他？
黎灯影悄悄低头看，花了几秒确认。
这个拥抱对于又瘦又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周灯歌来说，做起来并不舒服。
于是他环住她的手臂，直到穿过他的手臂下方，能够环住他的背。
也是因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才发现周灯歌就这样伏在了他的胸口。
她似乎是有些不自在了，耳根漫上一点点红雾，配上她的白色羽绒服，像雪地的梅。
因为低头的缘故，周灯歌洗发香波的味道就无孔不入地侵入了他的周遭。
在室内待了太久了吗？嗓子眼有点痒，他不动声色地吞咽几下，喉结上下滚动。
然后他居然感觉到眼前渐渐模糊，只有白色的周灯歌和她黑色的发顶。
于是他也把手臂轻轻搭上她的背，像是安抚一样的拍着。
她抱得不紧，也不久。
等她离开他时，黎灯影觉得哪里好像空了一块，然后他看向周灯歌的眼睛——
那里闪烁着害羞、不安，也有她独特的狡黠、得意。
分明是矛盾又和谐的情愫，却被少女糅合得恰到好处。
就像是黎灯影做菜时凭着手感加入的调料一样，只需一点，就足够动人心弦。
他想，他大概找到了空缺的是什么。
//
时间很快，高考生再次开学了。
压力无限放大的春天里，周灯歌和黎灯影的关系依然平稳地增进着。
男人学会了更多点心甜品的做法，周灯歌也因此饱了口福。
焦糖布蕾、奶油芝士华夫饼、卡仕达酱*泡芙……
糖不甩*、鸡蛋仔、椰汁糕、驴打滚……
当然，东西南北的菜，周灯歌也没少吃。
糟粕醋*火锅、椰子鸡火锅、粥底火锅……
苹果炖鸡、墨鱼炖肉、铁锅炖大鹅——当然，是黎灯影改良版的。
不难猜到，关于肉，黎灯影甚至想让她把所有的种类都吃了。
韭菜花炒蛋、苋菜炒口蘑、茨菇*炒肉……
苋菜很好吃，茨菇有点像土豆。
莼菜*蛋花羹、羊杂汤、参鸡汤……
莼菜真的很漂亮，羊杂很香，人参嘛，很贵？
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料理，周灯歌一吃就知道不是中餐。
海胆雪蟹醋冻，像是追着蟹啃一样新鲜，这是日料。
鞑靼牛肉*，这次追着牛啃，是法餐。
冬阴功汤，第一口好奇怪，第二口就爱上了，这是泰餐。
……
除此之外，周灯歌真的认识了很多从未见过的食材。
紫苏、木姜子、罗勒、迷迭香、欧芹……
黎灯影看似足不出户，实际上已经带她走过了大江南北，甚至出了国。
周灯歌根本无法想象，这么多新鲜的肉和海产，黎灯影是如何在内陆小县城买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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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逝，二人像报菜名一样地到了四月，这个春夏难以分出胜负的季节。
那个周末，周灯歌走进云停前先闻到了一股清香。
然后她就看到去年无比沉寂的那棵大树，开满了花。
粉白色的花细细密密，远看似粉色的绒，又似团簇的雾，皎白的雪，绿叶嵌在其中，翠色同样动人。
周灯歌欢天喜地跑进去，坐在树下专门为她准备的长板凳下。
细细欣赏了许久，她没有发现黎灯影就在她附近陪着她。
直到他轻轻咳嗽几声。
周灯歌问：“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黎灯影和她并肩坐下。
“哦对了！”周灯歌一拍手，突然跳起，吓得黎灯影差点没坐稳。
她像小鸟一样轻盈地飞进玻璃门里。
不一会儿，她慢吞吞地拿了相机和支架出来。
“我们……拍照！”她扬起脸，志得意满的样子。
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很好。
穿着白衬衫的黎灯影和穿着校服的周灯歌并肩坐在花树下笑得和谐。
“去年为什么没开呢？”
周灯歌问。
“开了的，但是开得不好，你没来得及看见就落了。”
周灯歌点点头。
“那看来是我要考好的征兆啊。”
黎灯影起身把她领进房里，“你本来就能考得好，不需要征兆。”
//
送周灯歌返校，黎灯影坐在车里静默着，没有发动。
等到店家说照片洗好了，他才轻叹一口气，开车离开。
他洗了几张，把其中两张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把合照放进相框，和黑胶唱片摆在一起。
然后黎灯影出门坐在树下，打开自己的相机，看到照片里抬起头看花的周灯歌。
云雾一样的花下面，是朦朦胧胧笑着的少女。
因为不知道黎灯影已经在她旁边了，周灯歌极为放松地撩起一些头发。
花被风吹起，有些花瓣撒落到少女的发顶，有些随着她滑过发间的手飘下。
他偷偷拍下的照片，又包藏私心洗了出来。
被黎灯影捏着的照片边角凹了下去，就像此时此刻，他那颗原以为早已波澜不惊的心。
男人忽然觉得，粉、白，不是花的颜色，是周灯歌笑容的颜色。
笑容有了颜色。
飘渺的风有了形状。
他游荡的心也有了定所。
黎灯影放下相机，搭在板凳边的手指渐渐用力到透红。
然后他打了一通电话，沉重嘶哑地对着那头的人说：
“该是时候了。”
*卡仕达酱：一种蛋黄酱。
*糖不甩：粤菜甜点。
*糟粕醋：海南菜系，酸辣可口。
*茨菇：慈姑/茨菰，常见于江南。
*莼菜：鲜墩细滑，与茭白、鲈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菜”。常见于江苏太湖、杭州西湖。
*鞑靼牛肉：原料有生牛肉，生鸡蛋，调味料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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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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