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城门渐近,闭市的鼓声幽幽传来,马车内,已有侍女点了灯烛。

“怎么都到了宵禁的时辰,这下可不好办了!”三皇子妃听这鼓声,忍不住念叨一句,神情却不以为然。

“有萧执事在,必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夫人且安心!”一侧跪坐的星蓝接过话茬,“不过,恐怕要委屈杨娘子先随我们回皇子府邸一趟。”

十三娘突然被点到名,忙道:“姐姐言重了,今日幸得皇子妃殿下的帮助,才不至于露宿荒郊,晚一时半会,不妨事。”

这一路走来,十三娘一直提着心,见了城门才稍稍松了些气,也有些信了,三皇子妃今日留她来,只是出于好奇。

“不必让杨娘子陪我多跑一段路,一会子进了城,让萧执事送她回去,免得她父母忧心!”三皇子妃吩咐一句,她原就是临时起意,留了人来,又觉得十三娘生的好是好,但未免太过拘谨了些,且婚事成不成还另说,这会子也不急着与她打交道。

“还是夫人想的周全。”星蓝赞道,她是三皇子妃的贴身婢女,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方说那话,也是为了探探夫人的打算,“我这就与唤萧执事来,与他说这事。”

一面说,一面掀开车帘,探出身去,换了萧执事来,与他说了三皇子妃的打算,那萧执事抬眼望了望车内,见十三娘低垂着头,安静的仿若一尊仕女雕像,视线顿了顿,忙收了回去,“夫人放心,我一定将杨娘子安全送到。”

十三娘听那萧执事的声音,忍不住抬眸看了眼,见这萧执事的气度举止,实在不像仆役,反倒像是世家郎君,且听三皇子妃的意思,便是他发现自己是杨家人,世家的车马上,多有族徽,杨家也曾富贵过,自然也讲究这些,相熟之人,自然一眼就会认出来,但杨家与三皇子府从未有过接触,仅凭一面,他就认出了他们是杨家人,可见此人心思缜密,绝非泛泛之辈,这种人,比三皇子妃要可怕的多。

十三娘并不想再与他打交道,跪下道:“殿下如此为妾考虑,妾感激涕零,妾虽不懂,但也知萧执事甚有本事,这样的人物,还是留在殿下身边,守护殿下要紧。”

三皇子妃虚扶她一把,“杨娘子太客气了,这里人多着呢,少了他不妨事的,况其他人去送,我也不放心,若是出了事,三郎岂不是要找我拼命。”

十三娘面一红,怯怯道:“裴郎君是讲理之人,定不会误会殿下的。”

三皇子妃听着,忍不住笑道:“你瞧瞧,这还没过门,就维护上了。”

言语间,满是揶揄,十三娘面更红,垂着头不敢看三皇子妃。

“好夫人,你就别再打趣杨娘子了,瞧她这脸红的,快赶上珠玉阁的胭脂了!”星蓝见十三娘实在羞的不行,笑着帮她解围。

三皇子妃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忘了你们这些小娘子们脸皮博,哪里像我,都成了老油子了。”

星蓝笑着反驳:“夫人这才是胡说,哪里有夫人这样年轻美貌的老油子!”

十三娘知这主仆关系亲密,说话也比旁人随意,自己却不同的,不再搭话,低垂着头,马车外绵长的鼓声,越来越清晰,离上京城越来越近了。

倏忽间,马车停了下来,车内的说话声忽然断了,星蓝掀开帘子,“出什么事了?”

一侧随性的婢女忙上前解释:“有人拦车,萧执事已经前去处理了。”

“拦车?谁敢拦我的车?”三皇子妃笑问,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星蓝正要下车查看,见萧景已归来,身后跟着一位银白圆领袍的年轻郎君,身姿挺拔,玉树临风,她略顿一瞬,已想起来人是谁,“夫人,是郑家七郎君。”

“七郎?他拦什么车?”三皇子妃疑惑道,她母亲出自郑家,未出嫁时,也常去郑家玩耍,七郎那会虽然年岁小,但也是相熟,反而是这些年,不怎么有机会见,只偶尔听人说他如今甚是成熟稳重,郑家大小事都是由他一手经办,是个难得的继承人,这样的人,不该冒然拦车才是,莫不是真有什么急事,“星蓝,你去把人带来,问问是出了什么事?”

一时吩咐着,余光忽然扫到一侧是十三娘,顿时反应过来,莫非是为了杨十三娘而来,这般想着,又觉得不太可能,杨十三娘是什么人,也值得七郎特地来寻。

不怪三皇子妃这般想,便是十三娘,也没觉得这郑七郎是来找自己的,她与郑七郎未有过交集,只常听郑家姐妹提起来,多是郑七郎送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或者又帮她们解决了什么麻烦,十三娘从这些事也大概能推断出,这郑七郎是位稳重妥帖的世家郎君,这样的人,纵是与自己不想熟,但也不会看着她出事,至于他拦车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不关心的。

正想着,车外有一清朗的男声说话,“郑七郎见过三皇子妃殿下。”

“自家姐弟,不用这般客气。”三皇子妃道,又命星蓝将帘子撩了起来。

十三娘微微抬眼,透过帘幔的缝隙,悄悄打量他一眼,见他容貌虽不似裴玠与崔十二那边精致,却也是少见的俊秀之人,长身玉立,面带浅笑,眉宇间透漏着一丝漫不经心,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从容。

在郑家时,她身份尴尬,并不敢与郑七有接触,只远远看过他一眼,像今日这般打量,还是第一次,与她想的沉稳不同,反而有几分骄矜之感。

十三娘想着,待要收回视线,不想他忽然看过来,她还未来得及,直直与他撞上。

十三娘忙侧目,不想那竟郑七郎惊呼一声:“十三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可是让我们好找!”

十三娘一顿,正奇怪他话里的意思,三皇子妃已笑问:“哦?这是怎么说?”

郑七笑道:“宵禁时分,杨家姑爷忽然来了郑府,道是十三妹妹出门上香迟迟未归,心中担心,求郑家帮忙去找!”

“我们这方出城门,正想寻人问问,没想刚拦了车,就找到了人,可真是巧了!”

三皇子妃听罢,面露恍然之色,“原是这么回事,这也怪我,一路走的慢了些,早知道,应该提前让人给杨家报信,也免了你们担心!”

十三娘听这话,慌忙跪下解释: “殿下言重了,这怎么能怪殿下呢?殿下见我车马坏了,好心载我,怪我未能及时让家仆送信,生了误会,烦郑家表兄担忧,实在全是我的错!”

“意外之事,非十三妹妹所愿,十三妹妹不必自责!只要人无事,其他都是无妨的!”郑七郎宽慰道,“况冲觉寺一带,人烟稀少,你却能遇到殿下车马,可不正是说明,她是你命里的贵人,如此也是缘分!”

“七表兄说的及是,今日全仗殿下想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实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唯有每日替殿下祈福,才能聊以慰藉!”十三娘语气虔诚,郑七郎显然知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故意说这些,不过是让她顺着台阶讨好三皇子妃,虽不知他为何出城寻自己,但这会子应是安全,她也是不介意说这些。

“七郎这张嘴,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十三娘不必理会他,不过是顺手带你一程,哪里就是什么大恩了!”三皇子妃笑道,示意一侧的星蓝将十三娘扶起来,又道:“这天也不早了,既是接你的人来了,我也不留你了,就让七郎送你吧!”

十三娘忙道谢,下了马车,站在郑七郎一侧,“今日多谢殿下,还请殿下先行!”

三皇子妃笑盈盈的点头,星蓝正要放下帘子,忽听前面又有动静传来,抬眼一看,昏暗的夜色中,有人骑马朝着这一处奔驰而来。

萧执事立时警惕起来,与其他侍卫小心候在三皇子妃马车的周围,那骑马之人越近,众人已是看清他的长相,原是裴家三郎裴玠。

众人心下一松,视线看向十三娘,一时三皇子妃笑道:“今日可真是我的罪过,因我这一时忘了,可是将你们裴郑两家人都急坏了!”

她说话间,裴玠已翻身下马,淡淡行礼道:“见过三皇子妃!”

三皇子妃眼神戏谑,指了指十三娘,揶揄道:“三郎,你快来瞧瞧,你们家十三娘有没有少了头发丝,若是出了这里,再找我,我可不认了!”

裴玠看向十三娘,见她红着脸,低垂这眼眸,不敢瞧自己,轻声唤了句:“十三娘,你无事就好。”

十三娘有些意外裴玠出现在这里,郑家会出面,说明白鹭未寻到裴玠,才会找了郑家,她还当裴玠今日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这会子会出现,又想他方才纵马的模样,必是匆忙敢来,心中莫名生了几分悸动。

听他这话,微微抬头,道:"让三郎担心了,因是车马坏了,耽误了时间,幸而得三皇子妃相救,这才平安归来。"

裴玠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走到她身侧,与三皇子妃道:“多谢殿下相助,裴家必不敢忘!”

“三郎言重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算不得什么。”三皇子妃语气随意,心中却有些讶然,想不到裴玠这般看重这杨十三娘,那她今日这般,也算是未雨绸缪了,一时又笑,“我可不能陪着你们闲话了,再不回去,该我们家那位找出来了!”

众人自不会拦她,忙恭送她的车马离开,烛火昏暗,很快就看不清人影。

“十三妹妹,我们也该回去了。”郑七郎忽然开口,打破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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