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目光盯着，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里。
沈意胡乱地把娃娃塞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看都不看一眼，从那只洋娃娃身上，沈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丝的诡异。
脸还是那样一张脸，表情也丝毫没有改变，穿着的衣服正是沈意很早以前亲手给她做的。
但是……沈意害怕。
害怕这个自己抱了十几年，相处了十几年的娃娃，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沈意神游天外，心想，不过就是个娃娃，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对，不能害怕。
沈意家里的一个长辈就是专门做这个的。
她一生没有结过婚，因此，对家里的小辈很是疼爱，小时候沈意最喜欢往她那里跑，因为长辈会拿出家里面香甜的糖果，用来招待沈意这个小客人。
但沈意的父母却很忌讳，看到沈意的举动，他们总会皱起眉，甚至因为这件事，家庭里爆发了几次小小的争吵。
他们争吵的点无非就是一个。
那位长辈太够邪门。
据说，她有一双能和鬼神通灵的眼睛，她和地狱中魔鬼签订了契约，她点灵魂里有着魔鬼的烙印，接近她的人都会得到不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一生没有结婚，没有小孩。
父母的争吵，主要是担心这种邪门的传闻。
对于鬼神之类的事，他们向来抱着不接近，不相信的原则，更害怕沈意沾上。
于是，沈意渐渐和那位长辈失去了联系。
娃娃被扔在了角落里。
黑暗中，那双塑料做成的眼睛还是注视着他，凝望着他，沈意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某件物品，软软的，沈意鱼以为踢到了同事的脚，低头查看情况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双眼睛。
沈意被吓到了。
娃娃的身体是柔软的，抵在墙角，可是身体却很倔强地往沈意的方向看去。
仿佛接近沈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某种执念。
代码运行的时候卡住了。
紧接着，整台电脑都停止运作，屏幕黑了下去。
沈意思考一会儿，还是选择矮下身子，将布娃娃捡起来，随后，拿出上次买水果老板送的黑袋子，严严实实地将它遮挡起来。
娃娃黑色的眼珠子不再死死地盯着他，沈意总算是放下心来，认真工作。
过了很久，沈意的同事还没有被辞退，一直好好地坐在这里，甚至在公司老板的默许下，他还把自己的位置往沈意这里挪动了很多。
对此，别影响的同事们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同事今天穿着一身白色休装，鼻梁上的黑色粗框眼镜也变成了更加精致的，看上去也更加精贵一点的金丝眼镜。
他低下头工作的样子，让沈意想到了自己那个讨人厌的上司。
侧脸线条优越，额间一些碎发吹下，但光洁的额头还是隐约可见。
就算是沈意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长得好看，能力优越，以折磨人为乐的变态。
两人的影子奇迹般重叠起来，那两分相像就足以让沈意短暂性恍惚。
同事察觉到沈意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原本正在认真工作人人多少带上了点敷衍。
他装模作样地干活，视线却小心翼翼地绕过所有人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包括沈意本人。
就像是蜻蜓点水，触碰一下便又很快弹开。
正当男人沉迷于这种无聊的，无法创造出任何价值的游戏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种……很恶心的味道。
男人曾经在死人堆里出没，也曾经面不改色，从沾满血肉的洞窟中走出。
这些味道当然难闻，但也仅仅只是局限在难闻这里了，还不至于让他心生厌恶。
但是沈意身上的味道……
为了确保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男人像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嗅着。
没错，那就是同类的味道。
他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上就自己一个异类，无父无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将要去向哪里。
他是一个无根的东西，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上游荡。
趁着男人游荡的功夫，他曾经趴在小学的课堂上听了一节课，那节课是有关于宿命的。
台上的老师讲，每个生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他要做的事，要完成的任务和使命。
底下的小朋友举起手，问，“那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呀？”
老师告诉他们，作为一个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不能枉费父母和老师的苦心。
然后那个老师继续反问，“那你们能告诉，你们作为学生，首当其冲的任务是什么吗？”
稚嫩的声音纷纷从四面八方响起。
无一例外，他们表达的都是同一种意思。
老师的任务是教导孩子成长。
气氛和谐，教室里一片其乐融融。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似乎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的，那自己呢？
老师为教书育人而活，学生为学习知识而活，整个世界都各有各的忙法，好像就只有他，孤身一人，看着眼圈的一切飞速掠过，而他，有一种被世界排斥的错觉。
男人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游荡，世界在他眼中逐渐消失了色彩，直到他遇上了沈意。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男人之前也是不相信的，但是遇到了沈意的那一刻，他信了。
他的胸膛处似乎多了些什么，原本空挡的地方像是住进了一只兔子，或是一只无害的小鹿，他们没什么攻击力，却能把男人搞得七上八下。
每当他看到沈意的时候，那胸膛处的小动物总是忍不住骚动起来，他很难相信，以前那个空荡荡的，就算是遇到生死危机都不会动弹两下的地方，现在竟然……异常地不像样。
于是，他像个鬼魂一样，跟着他，看着他从一个脸上带着稚嫩婴儿肥的孩子，一个总是哭唧唧的小奶包，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当然，芬芳的鲜花不可能不招惹那些烦人的虫子。
随着沈意的长大，个子的抽条，容貌也越发秀美起来。
一直珍藏的宝藏被人发现了。
从男人的角度来看，追求沈意的那些人要不是不好看，要不就是能力不够出色。
可是他们至少有着人的皮囊，在人类中也不算是异类的存在。
这就够了。
男人其实也有身体。
不过他的身体是一团浓稠的黑色，从中生出了无数双触手，是让人看一眼就能做一晚上噩梦的程度。
他当然不敢用这幅样子出现在沈意身边，他甚至不能想象沈意见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光是一个想法，就足以让他心痛。
不过好在，男人最后还是找到了方法。
既然上天不给，那自己就去找人“借”就好了。
庞大的，黑色的身体被不断压缩，继续压缩，最后，被塞进人的小小的皮囊里，他学着人类的处事方法，学了人才有的礼仪文明，甚至还学了人类的历史……在他们的世界中，更崇尚力量，但是他学了很多很多在他看来根本没用的东西，只是为了在接近沈意，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能更加适配。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天作之合。
他就想让所有人看到他们俩的时候，都自发的默认，他们是一对情侣。
从此以后，那个像浮萍一般漂泊在人世间的怪物，拥有了自己的使命。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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