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到来让沈意无所适从。
他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员工，此刻，却被如此小心地对待……沈意胆战心惊，甚至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真的，很吓人，我甚至看到了那只触手真正的样子……”沈意用尽自己毕生的想象力和描述能力，把那只触手形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我毫不怀疑，那只触手在下一秒就会变大，就会我给吃掉。”
男人沉默半晌，“其实……没那么可怕。”
可能深埋在骨子的本能会促使他们将沈意吃掉，但也并不是沈意口中的那种吃，而是一种更深入的，先把猎物的外皮脱下，再然后，用湿软的口唇含住……
男人赶紧打住了接下来的可怕念头。
“而且，世界上并没有那种能喷火，又能占据人的心灵的东西……”男人将花束放到沈意的怀中，“好了，大概情况我都了解了，公司会举行一场大型的清洁，将那些脏东西给赶走，如果他们存在的话。”
花束很漂亮，花瓣上晶莹的水珠证明了他们还很新鲜，看着包装，似乎也价值不菲，鎏金的包装纸将花朵捆绑成了方便拿的样子，沈意低头，借着一丝丝的光，却发现，在花朵中，玫瑰占了多数，娇艳的玫瑰强势地占据了花束中大部分的位置，以一种强势点姿态。
沈意再怎么迟钝，都能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玫瑰，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来表白心意用的，这样的花可不能轻易收下，搞不好就是一个大麻烦。
“花拿回去，水果我就收下了，谢谢你。”沈意像是拿了块烫手山芋一样，把花扔到了男人那边，“送病人花，可以送点康乃馨之类的，寓意好，玫瑰……太不吉利了。”
他联想到了自己被人追着表白的那些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人笑而不语，“知道了。”
玫瑰花被人收了回去，但是水果却被男人用小刀去皮，削成了小块，规规矩矩地放到了盘子里，上面还插了牙签，方便入口。
修长白皙的手把剩下的果皮收拾完了，扔进垃圾桶，又抽取放在床头柜旁边的餐巾纸，细细地将手指一根一根地擦干净。
他甚至在第一时间就把藏在床下的垃圾桶给拉了出来，精准地找到了放在抽屉里的抽纸。
男人给沈意的感觉是熟练。
太熟练了，仿佛他在这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比沈意这个人还要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可是……沈意望着那张不算很熟的脸，心中涌现出一阵迷茫。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就是自己身边再普通不过同事，普通到每次看到他的脸，沈意都需要几秒钟的时间去回忆他的名字。
沈意颤抖着声音，“你为什么对我家那么熟悉？”
男人闻言，先是愣了几秒，但很快，又露出了一个用来掩饰的笑容，就像是苍白的纸上画出来的，让沈意想到了丧葬店门口的纸人娃娃。
为了好看，他们的眼睛通常被画得很圆，很大，直勾勾地盯着路边经过的人，但是嘴唇却被颜料涂地鲜红，向上扬起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正常人脸上的弧度。
两张脸此刻却诡异地合在了一起。
男人抱着玫瑰花含糊回应，“啊，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
沈意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被子将他牢牢包裹着，氧气被逐渐消耗，但沈意反倒是因此一种难言的安全感。
沈意闷着声音说，“我……身体不舒服，很想休息了，要不，你先离开这里，等我身体好了，我们继续聊天。”
那张被子仿佛把小小的房间分割成了两个空间。
被子里，沈意瑟瑟发抖，掀开一小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世界，冷风吹了进来，他打了个哆嗦，最后，像是在欺骗自己一样，沈意把被子上的缝隙合上，将周身的被子裹得更紧，沈意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是他自己的。
男人起身。
他有着极为高大的身材，五官虽然普通，甚至还带着几分病弱的神色，但是他身上却奇迹般地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哪怕是做出再不雅的举动，比如说跷二郎腿，或是将整个身体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都有着一种独属于猫的优雅。
没有人能够想象地出他发怒的样子，但是他绝对会像猫一样，伸出尖利的爪子，穿过侵犯者柔软的胸膛，但是他的手绝对还是干干净净的。
男人的身后游荡着一群黑色的物体，他们仗着沈意什么都看不到，兴奋地在这个房间里游走，又跟不听话的触手还顺手拿走了沈意床头旁摆放的被子——沈意刚刚拿它喝过水，依稀可以看到沈意的唇印和边缘处一小块舒润的水渍。
男人也看见了，对此，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采取了一种默许的态度。
男人看着床的正中央拱起的一团，平直的嘴角宣告着他并不算好的心情，任谁被接二连三的拒绝，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拿走了一个杯子而已。
不算很过分，他都没要其他的补偿。
但男人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很有礼貌地安慰了沈意几句，抱着花束就离开了，他很有教养，为了不打扰到沈意，脚步被他放到了最轻，像一根羽毛一样略过地板。
门也是，轻飘飘地合上了。
沈意躲在被子里，呼吸急促，等他终于难耐不住，把被子掀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顶上方已经没了那道黑色的阴影，花被拿走了，只有一盘被处理好的水果彰显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人来过，跟他聊过天，送过他一束玫瑰，却又在沈意的逼迫下，重新拿了回去。
沈意的大脑因为缺氧而陷入了一片昏沉当中，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回想起刚才的经历。
如果说，连人都成了妖怪的话，那也太可怕了。
之前那个神棍阿婆曾经告诉过沈意，妖怪要修炼成人的样子，是一件相当苦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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