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在车上就点好了奶茶，一到市里就直奔奶茶店，下车拿奶茶，上车，一气呵成，全部耗时不超过一分钟，两个老人目瞪口呆。
秋姨和张桂英的奶茶口味不同，二人在后座窃窃私语，像两个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小朋友，关寒之和乔双回头看了看她们，相视一笑。
途经一处外墙发黄的旧商场，叫金阳城，秋姨兴奋地指着窗外，说她十几年前在这儿买过衣服，乔双贴心地问她要不要去逛逛，秋姨扭扭捏捏，神态间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渴望，张桂英索性拍板，让关寒之送她们去金阳城逛逛。
金阳城装修老旧，还有空置的商铺，人流稀疏，但相比她们镇上的小超市还是宽阔太多，二老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惹来不少注意。
乔双和关寒之在一楼的鸡排店等她们。
“我从来没想过要带我奶奶逛街喝奶茶，她身体不好，满街都是垃圾食品，也不适合老年人吃，她缺什么直接让秋姨网上买，快递寄到镇上，秋姨会去拿。”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不，更好。”
“关寒之，你有没有想过等我们老了会怎样？你有事业有钱，还好，我到时候一定会是个孤独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未来社会会不会发展出什么让人难以适应的高科技，说不定我们也会被时代抛弃，想想就可怕。”
关寒之神情淡淡的，突然就不怎么说话了，无论乔双说什么，他只用一两个字简单应答。
乔双回想自己的话语，怎么也不明白是哪里惹到了他，索性不想了，她寻思，关寒之这么爱生气，上辈子指定是只河豚。
秋姨和张桂英在□□逛了两个小时，秋姨给儿子儿媳小孙子各买了一件衣服，她自己看重一件玫红色的高领衫，打完折两百多，她东摸摸西摸摸，到底没舍得给自己买。张桂英倒是买了几件衣服，其中包括那件玫红色的高领衫，一出商场就塞进秋姨怀里，两人好一番拉扯。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乔双挑了一家平价热闹的火锅店，也没要包间，四人坐在大堂，亲亲热热地吃了一顿火锅，快结束的时候，服务员用小推车推来蛋糕，另外还有几个服务员举着灯牌，唱起了喜庆又俗气的“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老太太头戴生日帽，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常情况下，张桂英逛了一下午，晚上定然要休息，但她异常亢奋，还带头去逛了夜市，买了兔子形状的棉花糖、十几块钱的民族风耳环、三十块钱的大围巾等等，满满当当，买了一兜子。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来时热闹，现在回去，难免落寞，张桂英不知想起什么，竟抹起了眼睛，乔双问起，她哽咽道，要是关寒之的爷爷还活着，就能看到时代发展得多么好了，可惜他没能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到家以后，张桂英叫乔双去她的房间，关寒之莫名忧心，特意强调张桂英所说的话只能代表她自己的意志，不能代表他的意思。
乔双原本还有几分忐忑，闻言倒笑了，老太太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张桂英的房间很复古，床和高低橱都是老式样，但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异味，高低橱上还有个空罐头瓶，里面插着几只野花，几根野草。
张桂英从高低厨里叠着的衣服下面掏出一只红色的小盒子，盒子上面印着某个珠宝店的名字，她把盒子塞进乔双手里：“闺女，奶奶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个你收下。”
乔双打开盒子，里面两只沉甸甸的大金镯子亮瞎了她的眼，保守估计也有两三百克，价值十来万，乔双当然不肯收，张桂英执意要送，拉扯间急眼了，问乔双是不是看不上金镯子，乔双只得暂时收下，张桂英这才安心了些，她说她知道年轻人不喜欢金子，但是金子好回收，乔双可以去换自己喜欢的首饰。
所谓无功不受禄，乔双知道张桂英定有所求，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果然，老太太开口就问她跟关寒之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她预想过老太太会谈此类话题，但仍然做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老太太尴尬不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谈了这么多年，还不打算结婚吗？”
乔双心念电转，表面淡定，内心着实吃惊——关寒之竟没告诉张桂英他们分手的事情，以至于老太太还以为他们一直在谈。
他为什么要撒谎？
短短的几秒钟内，乔双决定不拆穿关寒之，她拿事业、未来规划之类的借口搪塞张桂英，然后更震惊地发现，张桂英连她家破产的消息都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昔日那个富家千金。
老太太忐忑地保证，绝不会为他们的生活增添任何负担，要是旧病复发，她直接喝药水去死。乔双吓了一跳，连忙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温水，安慰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张桂英握着乔双的手，殷切地问：“我有生之年能看到你跟寒之结婚生子，稳定下来吗？”
乔双望着她那双被岁月和风霜雕刻过的眼睛，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她在欺骗一个无辜的老人，并且在此之前，没有当一回事。
张桂英拉着乔双说了许多话，乔双回到关寒之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关寒之一看到她就似笑非笑：“算命先生说，如果你明天上班的话，会有血光之灾？”
明天是周一，乔双和关寒之都需要再请一天假，关寒之身为总裁，自然不需要别人批假，可她只是个小小助理，请假单递交上去需要关寒之和人事在系统里挨个批复，当然，批不批是由关寒之决定，人事的批复主要是为了考勤。
乔双淡定地道：“大姨妈怎么就不算血光？”
关寒之一边点了“同意”一边随口说：“明天我们一起消失，同事会不会怀疑我们的关系？”
乔双笃定：“不会。”
关寒之皱眉：“为什么？”
乔双：“你刚来公司，有可能不知道，我以前经常跟着林扬应酬，在公司里名声很差，而你是高岭之花，青年才俊，失心疯了才会跟我搅在一起。”
关寒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乔双：“不是我这么说，是一些长舌妇长舌男造谣，我只是告诉你这一实情，不说这个了，之前我们分手，我家破产的事情，你是不是都没告诉你奶奶？”
关寒之移开视线：“嗯。”
乔双：“为什么？”
关寒之依然不看她：“为什么要告诉我奶奶？除了让她担心还有什么用？”
乔双被他问住了，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她潜意识里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关寒之一副“此事翻篇”的模样，催乔双去洗澡，乔双定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关寒之。
关寒之问：“还有什么事？”
乔双摇头，道：“没什么。”
卫生间里，乔双仰头冲着热水，脑袋里混乱不堪，张桂英的话和她自己曾经的见闻来回拉扯，让她搞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她直觉张桂英不会骗她。
也许是为了表明关寒之对这段感情的认真，张桂英告诉了乔双一些往事，她说关寒之小时候的人生理想是考上公务员，端上铁饭碗，自此不愁温饱，但认识乔双后一切都变了，乔双缺席的那年生日，关寒之独自回了老家，他告诉张桂英，他不想考公务员了，公务员来钱太慢，他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才能让乔双正视他，才会跟乔双有未来。
张桂英说到这些的时候，乔双本能地想要反驳，她想说她对关寒之、对那段感情都是很认真的，但她心虚。
她确实只喜欢关寒之身上光鲜、耀眼的部分，比如他的美貌、优秀，但对于他的出生、他的局限、他具体的困境，她本能地排斥，所以她不想跟他回老家帮张桂英庆生。
关寒之早就看透她的肤浅与势利，甚至为了迎合她，更改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乔双想起来，关寒之确实是很她在一起以后辞去了学生会的职务，参加国际性的比赛，主动接触导师做项目，把目光从校内放到了整个世界。
他似乎很爱她。
可乔双也曾亲耳听到他跟室友说“谁会真的喜欢乔双那样的女生”，说她浅薄无知，骄傲自大，除了有钱，一无是处。
她的自尊心被狠狠刺痛，仿佛被人迎头扇了一耳光，那种火辣辣的痛感至今令她记忆犹新。她惊怒之下狠狠反击了关寒之，骂他不如陆南星，骂他床上功夫不行，关寒之面红耳赤，二人一拍两散。
往事不堪回首。
乔双一边搜刮记忆中的蛛丝马迹，纠结曾经的关寒之爱不爱她，一边告诉自己，以她和关寒之现在的关系，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他们随时可能结束。
乔双洗澡洗了很久，关寒之一直等着她，临睡前，他们无意中对视，关寒之似乎想要吻她，乔双伸出两根手指挡住他的唇，提醒他：“我姨妈。”
关寒之不理她拙劣的借口，拿开她的手，俯身吻了下来，乔双抿紧嘴巴，心中有气，凭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接吻的滋味实在美妙，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魂都快被关寒之的舌头勾走了。
那样的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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