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松开手。
裴枝枝仰头:“你怎么来了呀,我正好要回去找你。”糯糯的软呛柔调,尾音极软。
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微扬,对着他说话,看向他的眼神满是信任。
许是刚刚被吓到了,她眼睫轻颤,连着头上的簪花也在微微晃动。
闻砚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下裴枝枝的后颈,视线转而又移向头顶,扫过她发髻上颤颤巍巍的花枝簪。
他的手温暖干燥,掌心上却有薄茧。
裴枝枝感到痒,忍不住颤了一下,但没躲。
男人的身量高大峻挺,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也将纤瘦单薄的裴枝枝,罩的严严实实。
下一秒,他解开自己的披风给裴枝枝系上。
“你很久没回来,我就下来了。”
带着体温的披风落在身上,裴枝枝愣了愣。
男人身着月白圆领长袍,银线在上勾勒出松柏竹影,整个人如孤松玉石般卓卓如明玉月华。
让人首先注意到的不是他那一身清贵的气质,而是止于他那双虽温柔却平静无波、黑沉如深潭的点漆瞳仁。
裴枝枝:嘻嘻嘻好害羞,原来偷偷和我穿情侣装。
人生三大错觉之首,他对我有意思。
不过这能怪裴枝枝吗!就连山圻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殿下的所作所为根本说不通啊!
殿下向来讨厌有人近他的身,就连他跟随在殿下身边十余年也不曾逾距……
一阵风拂过,男人腰间系的绦带随之拂动,裴枝枝身上的披风几乎把所有的风都压下,只有发丝微微扬起,拂过闻砚的胸口,又柔顺的落回肩上。
娇嫩鲜艳的花朵笼罩在羽翼之下,感受不到外界的半点风吹雨打。
闻砚不由得想起了他幼时极钟爱的一串琉璃珠,剔透晶莹,美不胜收,他觉得好看,时常把玩,却不知珍宝需护,失手弄碎了。
从那之后他就不喜欢这般美丽却脆弱的东西了,美则美矣,于他无用。
闻砚视线扫过云桂怀里的东西。
“刚刚那是谁,枝枝认识的人吗?”
“我也不认识。”裴枝枝把刚刚的事情和闻砚简单说了一下。
闻砚抬手摸了摸裴枝枝的头。
“嗯,还要再逛逛吗,如果累了我们就回去。”
“刚刚看到湖边有卖花灯的,我们放了船灯再回去吧。”
“好。”
裴枝枝提着兔子灯贴在闻砚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闻砚却没有不耐烦,耐心地听着她说,时不时回上一句。
云桂和山圻远远跟在后面。
金陵夜市,酒楼茶坊,灯火通明,街边卖香茶异汤,巷口耍杂卖艺者,勾栏瓦舍中唱令曲小调,风味小吃买卖络绎不绝。
湖边有很多商贩卖花灯,湖中零星花灯映照着水波泛起阵阵涟漪。
他们走到一女子经营的花灯前,那女子看到郎才女貌的两人,脸上绽开笑容:“你们夫妻二人生的可真俊俏啊,都长得和天仙似的,实在登对,这位公子要不要给小娘子买一盏船灯放呀。”
“我这里提供纸墨,可以把愿望写在纸上,不管是身体康健,仕途顺达还是延绵子嗣,船灯都能载着这些心愿随波逐流,飘得越远愿望就实现的越快呀。”
裴枝枝有点不好意思,在一旁扭捏。
哎呀,哪有那么快,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嘻嘻嘻。
闻砚:“我们不是夫妻。”
裴枝枝:“……”呜呜呜,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那女子有些尴尬:“实在不好意思。”
闻砚:“无事,拿一盏吧。”
裴枝枝抬头看他:“你不放船灯吗?”
闻砚淡淡道:“我没有愿望。”
就算有,也不会寄托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上,都是哄小姑娘玩的把戏罢了,幼时他就懂得了,权力、地位,所有的一切都是要靠他自己争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替他实现愿望。
他又想起了那个愚蠢的女人,他的母妃,自从母家衰落,往昔恩宠如过眼云烟,她就整日郁郁寡欢,希冀着有一天能重获圣恩,总是寄托希望在别人的身上,结局也可想而知。
闻砚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母妃了,所以再没有人会喊他的表字……闻砚。
她爱闻砚吗,闻砚不知道,比起他来好像更爱她自己,但她也更爱那个坐在上位的帝王。
彼时的闻砚已经是太子,他很忙很累,每天要学很多东西,他知道自己如果有一天松懈下来,那这个位置就不再属于他。
也许是他累到没有时间悲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落一滴泪。
他听到宫人在背后喊他疯子。
疯子……也许吧。
宫人死了,佩剑见了血,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帝王听说此事却笑了,说闻砚有他当年的风范。
赏赐一箱箱地进了宫殿,那是他母妃死后的第二天,除了他之外,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
……
闻砚垂眸,鸦青色长睫盖住眼底的思绪,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情绪外露过了。
小姑娘是个没良心的……
裴枝枝还在两盏船灯之间纠结,最后选了一盏牡丹花形状的,花灯由轻薄的彩纸糊成,很是精致,花瓣层层舒展,细腻而逼真,金黄花蕊的地方是用来点烛火的。
裴枝枝会写毛笔字,但不太会写繁体字,但既然到了古代人的地方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努力地把认识的繁体字都写上。
裴枝枝这边还在埋头苦写,她已经放弃写繁体字了,心诚则灵。
闻砚不知道裴枝枝写了什么,只看到黑乎乎密密麻麻的一片。
闻砚:“……”虽然他没许过愿望,但一般来说不就是一句话吗?
闻砚伸手弹了下裴枝枝头上装饰兔兔耳朵的绒花。
裴枝枝这边还在吭吭哧哧地写字,根本没感觉到。
但站在后面的云桂和山圻,甚至老板娘:我可看的太清楚了。
裴枝枝写完了,将纸条塞到花灯里。
她蹲下来,将船灯慢慢放入湖中,湖水微凉,漫过指间。
“闻砚!你帮我一起推嘛,你胳膊长。”
闻砚闻言蹲下,只是将船灯轻轻往前推了一下,船灯就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
好吧有点夸张,反正裴枝枝就看着船灯一下子飘了很远。
裴枝枝扭头看向闻砚,湖间烛火勾勒出他清隽的侧脸,每一处都像是被精心描摹过,鼻梁高挺,薄唇色泽浅淡,下颌线条流畅锋利,眉眼舒展却又透着几分清冷,就像一幅写意水墨画。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烛火在灯内微微晃动,仿佛和裴枝枝的心跳同频。
女娲你睡了吗,有点事找你。
-
放完花灯他们就坐马车回去了。
裴枝枝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卷成一个春卷,在床上滚呀滚,热气将她的脸颊洇晕出一抹绯红。
“啦啦啦~”裴枝枝心情很好。
身上越来越紧,她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废了好大劲才从被子里挣脱出来,长出一口气。
“咕噜噜~”
肚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裴枝枝:“……”
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裴枝枝闭眼睡觉,美女都是带着饥饿感入睡的。
“咕噜噜~”
裴枝枝翻身,就当没听到。
*
闻砚让人把裴枝枝放的船灯捞了起来。
一方面确实是有点好奇她写了什么,另一方面……放船灯倒还不如直接把愿望告诉他,反倒会实现的快一点,如若连他也做不到,那闻砚不认为这天底下还有谁可以做到。
他取出里面的纸条,不紧不慢地展开。
闻砚:“?”
小姑娘的字倒是娟秀好看,不过这是个什么字体?不过他约莫能分辨出来是写的什么。
[裴枝枝每天都有漂亮衣服穿,
狂吃不胖,顺风顺水顺财神!
远离修罗场,活到新闻联播大结局。
幸福幸福请降临在枝枝手心!
愿闻砚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许的愿望真的是朴实无华。
还有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闻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里面竟然提到他的名字,闻砚有些意外。
-
裴枝枝饿得睡不着,躺在床上哭唧唧属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十三只羊……羊肉串,炭烤小羊排呜呜呜呜呜。”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大概是习武之人耳力都比较好。
闻砚本来睡了,却听到隔壁传来诡异的哭泣声。
呜呜呜……
呜呜呜……
闻砚:“……”这还怎么睡。
他起身披上外袍,点上烛火。
他去隔壁敲了门,没人回应,进去之后就看到床上鼓起了一个小包,裴枝枝像个球一样埋在了被子里面。
“枝枝,怎么了?”闻砚把裴枝枝从被子里捞出来。
“我没事。”听起来就很有事啊喂!
闻砚沉默地看着裴枝枝。
裴枝枝:嘤嘤嘤。
“……饿了。”
闻砚:“……”
闻砚把裴枝枝带到了自己屋里,像哆啦a梦一样掏出一个精致的木质食盒。
裴枝枝打开:“哇啊。”
里面盛着糕点,竟然还带着点余温。
“你晚上吃得少,我就让山圻给你打包了一份桂花糕。”
裴枝枝:这也太爱了吧!
裴枝枝当然不可能吃独食:“闻砚,你也吃。”
捏着一块糕点递到闻砚嘴边。
闻砚垂眸,裴枝枝的肌肤白皙剔透到能看清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手指线条纤细柔美,指甲都修剪的圆润整齐。
“我不饿,你吃吧。”
“嗷。”裴枝枝收回手嗷呜一口自己吃掉了。
闻砚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裴枝枝吃。
昏黄的烛火下,那张温润清隽的俊脸也因为光线而更加柔和。
裴枝枝莫名感觉手上的糕点更香了,这大概就是他们说的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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