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玲腿长,跳水又是重活,会不自觉越走越快,林清性子可能比较平缓温吞,回到大道时已经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先把水挑回到家,往水缸里两桶都倒下,水缸也没满多少。
今天有活干,水晚上回来有时间再挑。
把桶放好好后,就看到三嫂提着衣服回到小院,她三几步走过去,要帮着一起凉了。
谁知,从外头回来的二嫂却喊她,“四妹,大嫂让你把犁背到后沟去。
“犁?”当下还有要犁的地吗?能种的都种上了啊。
手里举着衣服,她满脸困惑。林清比她反应快,抽走她手上的湿衣服,就近挂到竹篙上。
“后沟有片废地,估计是想开荒。”
这年头,能开垦的也未必有人去做,但现在张家和其他户人组成的新队伍,是按人头上交公粮的,多开垦出来的,都是自己的。
前儿几天她就听同组里的几户人劳动歇息的空荡,聊起过那块地方,没想到大家手脚这么快,真打算开荒了。
听三嫂这么分析,张玲这才点头,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她朝林清笑笑,“那三嫂我先去啦。”
“去吧。”林清也对她笑笑,低头从桶里捞起湿衣服,一件一件先甩甩几下,再挂好拉扯。
都是些破旧衣物,她凉得却仍很仔细,仿佛那些都是极贵重的绸缎似的。
那边搬畚箕的二嫂看了两眼,忍不住嘀咕,“……就知道偷懒。”
这要让张玲听到,估计得跟她急。三嫂干活看起来慢条斯理,可人家干的活从来不比别人少!
凭啥要□□得最少的人多嘴?
这时候的张玲往胡六家走,因为犁最后一次是放在胡六家的。
可刚走上大道,她就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大队长王元里吗?
正是困惑,就见他身边两人中的另一人,就在小队长家说话。
她一急,正好边上大门口有人也往那边瞧,她一把拉住人急问,“大队长来咱们队做啥?”
被拉的是隔壁阿梅的大伯娘,“听说带了个新下乡的知青,咱们小队不是一直没有知青吗?这次就放到咱们一小队哩。”
“……这么巧。”张玲有些急了,“那、那知道放到哪一户吗?”
一小队是第一生产大队,含了茅村的一到三队所有户。
虽然一二队紧贴着几乎有些分不清,可三队离得还是有点儿距离,如果是放到三队倒无所谓。
正焦虑着,就见小队长往这边方向指,然后领着人像是要往这边走来。
吓得她一跺脚,想也没想调头往回跑。
她腿长,跑得也快,一溜烟人就跑没影了。
林清刚量好衣物,换上解放鞋要准备早餐,她甚至早餐的重要性,不比别人家熬好一锅稀饭装盆里后,随便配一两根萝卜干就完事。
有鸡蛋就煮蛋羹,没有就把番薯切得干干净净煮番薯羹后,做些玉米粉烙饼,再加些能煮的小菜等,样式总会有三四种那么多。
看起来倒是丰富。
就是在别人眼中,可太麻烦了,浪费时间。
林清不管别人怎么想,首先要对自己对,才能对别人好,反正这一年她就这么过来了,活也没比别人少干,那些质疑的嘴也都闭上。
就算不闭上,她也是不怕别人说的。
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身了,哪里还怕那些不痛不痒的流言蜚语?
可东西才做到一半,就被一风风火火冲进厨房的人给拽着往外走了。
“……嫂,你、你来帮我!”
“怎么了?”林清任她拉拽着往外走,问得关心,但态度却不强硬,也没挣脱她那不知轻重的拉拽。
张玲心里头急,脑子就转得不快,再上她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一时间也没找着好理由。
只得说,“帮、帮我搬犁!”
“要搬两个吗?”
林清的本能反应。
毕竟,以张玲现在的体能,即便是两个,一个肩膀挂一个她照样搬得轻松。
断没有让帮忙的道理啊。
“……嗯。”张玲只管把人往外拉拽,就看到装好了灰肥的二嫂把担子挑放到小院门外的空地,抬头见到她还在。
“怎么还没去?大嫂她们急着用呢。”
一会大嫂不骂张玲,得要骂她了。
“我们这就去。”张玲看也没看二嫂,她现在只想快点把人拉走。
还怕上大路会撞上,她拉着走小院边那条小道。
可把刘兰珍给看得莫名其妙,“犁在胡六嫂家,你走那边做甚?”
那边虽然去十一婆家近,可往胡六嫂家得绕好大一外圈呢!
林清多聪明啊,早就知道这丫头有事,但就是宠她,于是转回头朝有些气急败坏的刘兰珍说,“二嫂,厨房里的烙饼还煎着呢,火可能要烧出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一说到吃的,刘兰珍呀了一声,扔下扁担也不管张玲搞什么名堂,就往小院里冲。
直到走到田间梗,张玲才放慢了速度,没松手,但人有些垂头丧气。
她虽然没有三嫂聪明,可却也不笨。单从三嫂的举止态度她就明白了,自己根本没能瞒住三嫂,只是三嫂由着她罢了。
林清正奇遇走在前头的人怎么放慢了速度,就见人干脆不走了,然后转回身,脸上的沮丧那么明显。
还有眼里的担惊受怕也没能藏住。
她微微一愣,从张玲的态度以及做法上,一点一点地抽丝剥茧分析。
最后,她问,“你……是见到了什么人吗?”
是和她三哥有关,还是和自己有关?
一句就把自己的行为给问穿了,这让张玲更加沮丧且难过。
她抓着林清的手没舍得放下,可能有一点心理觉是放开了,三嫂就跑了。
虽然这想法有点傻,但三嫂之前也明确告诉过自己,年底之后就会离开张家了。
她害怕那天的到来,更怕提前到来。
可是,怎么能因为害怕,就擅自一干预三嫂的事情呢?
而且还是在三嫂纵容自己撒谎的情况下。
那说明自己与三嫂相比,可恶极了。
想到这里,张玲咬了咬唇,眼里不甘与难过交织,看起来都快哭了。
在她剖腹坦白之前,林清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不想让我见谁?”
见她猛地抬头,林清继续,“如果你不想让我见,那我就不见罢。”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嫂纵容自己至此,张玲差一点就哇一声哭出来了。
吸着发酸的鼻子,“……那个、那个之前找来的男人。”
她害怕三嫂提前离开,可更怕被三嫂讨厌自己的不懂事。
干脆一股脑地就把遇到的事全盘托出了,末了又紧张兮兮地盯着人,生怕林清那总是温柔的神情露出愤怒。
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三嫂听完,只是沉默了几秒,又恢复了那温和的神情。
“这样。”她连声音都很淡然,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一般的坦然。
一时间反倒让张玲有些懵了,难道……三嫂和那人什么也没有?
可是,上次三嫂都为了那人哭了呀。
要知道就算那个姓宋的女人找上门、就算三哥回来后他们二人在房间谈的事情是离开,都没见三嫂有过那样的伤心,更没像那次那样恸哭。
要说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张玲这么单纯的傻姑娘都不相信的。
“……嫂,我、我有点搞不明白了。”张玲挠头,她想知道,可又不敢问,怕三嫂烦她。
也怕触到三嫂的伤心事。
见她那傻样,林清大概也想明白这丫头的想法了,把手抽了回来,卷起前头动作过大而掉下来的袖子。
“放心吧,不管有他没他,我和你三哥都在一起不了的。”
知道她会难地,林清也有些不忍,“有些错,犯一次就够了,不能一直错下去。”
张玲以为三嫂说的是三哥,有些难过地替三哥道歉,“嫂,都是我三哥不好,三哥他眼瞎!”
居然看上别的女人,不是瞎是什么?
“可是我三哥他其实……”不坏。
可后面的话,她也没能坦然说出口。
若这样的事换作是她遇上了,何止是难过?她只是被退婚,就已经那么难受,还被全村的人指指点点了那么些天。
那三哥做的,何止比那王家一样过份?简直比王家坏多了啊。
这让三嫂情何以堪呢?
越想,她就越知道错是她们张家,不管三嫂生气也好,还是真的不跟三哥过了也罢,都是情理之中的,没有一点错。
可是……“嫂,我舍不得你。”
她长这么大,除了三嫂,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阿爸阿妈也许对她也很好,可那些在她生了那场大病后,都不记得了。
林清哪里不知道这丫头想什么,伸手举起来,拍拍她的头,“不管以后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曾是你三嫂这个事。”完全将她当小孩子对待了。
“至于那个人。”林清收回手,神情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亏欠。
“顺其自然吧。”她微微叹一口气,像是在对张玲说的。
更想是在给自己的交代。
张玲更紧张她这个模样,仿佛藏了千种万种的心事,而自己却怎么也不得而知,只能干着急着。
可是,她不知要怎么张开口,问了,三嫂不愿说,会很为难吧?
想到这里,张玲忍住了问出口的冲动,只能点点头,“那、那如果嫂你不在意,那我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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