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华年给方桦说他不回家的时候,方桦不满了很久,但是冯华年坚持他有工作,没时间回去。
他觉得方桦可能察觉到他对相亲的抗拒,没有明说。
方桦是个聪明人,况且再有一个月就又到了过年,那时候他可逃不掉了。
多了三天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假期,冯华年躺在床上浑身轻松地像灵魂出窍了一样,一直到石头在他肚子上拍了一巴掌,他才发现石头回来了。
这两天石头都在图书馆复习,晚上图书馆关门了才回来。
用石头的话说,他家太暖和了,想睡觉想打游戏想玩手机想看漫画,反正就是不想学习,所以在暖气房里躺了两天又背上书包钻进图书馆。
“咱俩三十一号怎么过啊?”石头坐在椅子上问还躺着的冯华年,“别说你要在家躺着。”
冯华年‘啧’了一声,他是打算在家躺着的,他侧过脸,补充一句:“看跨年晚会。”
石头满脸无语。
“过节嘛,不就是吃点好的,喝点酒,窝在沙发上看看晚会,困了就睡觉,还要怎么样。”
冯华年揉了揉头发,这是他最理想的放假状态,石头这种冬天还要早起跑步打球游泳骑自行车的奇行种是不会懂的。
“太没劲了。”石头不满。
“那你去计划,你安排好我陪你干,”冯华年翻了个身留给石头个后脑勺,顺便留一句,“我不会陪你去泳池里泡着。”
“谁家泳池大半夜开门啊,”石头从椅子上挪到床上,精神焕发地伸着头找冯华年确认,“我计划什么你都得去,不能抱怨。”
“嗯。”冯华年懒洋洋地回他。
“你想吃什么?”
“火锅吧。”
冯华年也不知道石头是怎么计划的,他不管,不用他费脑子不用他费力,他就没有意见。
离三十一号还有两天,周六学校补课,石头照旧先送他,然后去图书馆复习。
前一天晚上石头找他借漫画,他有一整套的金田一,石头已经快看完了。
“你天天到底是复习还是看漫画?”冯华年洗完澡擦着头问。
“都干,玩手机还不如看漫画。”
石头把看完的那本放进书架,又抽出来新的一本,他顺手翻了两下,从里面飘出来一张纸,落到了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才发现那是张照片。
是一张社团活动的合照,照片上有一二十个人,互相搭着肩,石头一个一个看过去,才在人群里找到带着眼镜的冯华年。
照片上的冯华年比现在稚嫩一些,还像个青涩的高中生,笑容很灿烂。
在石头的记忆里,他小时候认识的冯华年和照片上长得差不多,只是他不记得以前冯华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笑得这么灿烂过。
也可能是有的,只是很少,那时候冯华年正要高三,整天都是一身怨气。
他鼻子‘哼’了一下,捏着照片转身问:“这是你大一的照片?”
冯华年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把照片从石头手里拿了过来。
这张照片,不是他的。
他有一张几乎一样的,唯一不同就是,他的那张所有人都对着镜头笑,而这张,他身旁的人在对着他笑。
他的手指停在那个人的脸边,大学时候他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还问那个人,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那人就笑着说,因为觉得这张冯华年笑得更好看,专门问人家要来洗出来的。
说完好像就夹进了一本书里,说这样下次一翻开书就能看到,看书就不会觉得那么无聊了。
原来是这本书,一本漫画书。
哦,对了,那个人不爱看漫画,觉得不是黑就是白,看着眼晕。
照片夹进去书也没再被翻开,冯华年早早就看完了一整套,它就一直被封存在里面了。
“喂。”
冯华年回过神,石头正在用胳膊肘顶他。
“需要回忆这么久吗?”
“大二。”冯华年没多说什么,拉开抽屉把照片放了进去。
三十一号,放假的第一天,冯华年在家一觉睡到中午,他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隐约有点印象,他听到床上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把眼睛眯起一条缝,透过窗帘看到外面的天还是灰白色。
他看石头坐在床上,脱掉了睡衣,露出宽阔的背,又把卫衣套上。
然后他又翻个身,面朝着墙继续睡自己的去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
石头昨晚放在他书桌上的书包已经没了,可能又去图书馆了,冯华年坐在床沿搓了搓脸,把窗帘拉开一点。
刚起床没有胃口吃东西,冬天外面连鸟叫声都少了,平时教职工家属院今天也莫名其妙安静得诡异。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张照片。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有收到他的消息,是祝他新年快乐的,后面还附着一句,‘可能再过不久我们就能见面了’,后面还加着一个标点符号拼出来的笑脸。
冯华年当时回复问他现在在哪里工作,见面是什么意思,他一直没再回。
就像那个人从学校毕业之后一样,消息都是有去无回,非常快地就从他的人生里淡出了,他大学室友还安慰他说,很多人都是表面朋友,维持关系只是建立在同学的基础上,一毕业关系自然就断了。
后来大学毕业冯华年才明白室友说的多有道理,也庆幸他们寝室不是表面朋友。
他拿着照片,起身去找他的相册。
大学时候他淘来一个很喜欢的胶卷相机,他们一起用它拍过不少照片,他洗出来了一些放在一个相册里。
他在书柜上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就不想再找了。
劲头一过,兴趣就没了。
他把照片插进两本书缝之间,拿着烟盒去了阳台。
阳台没有封,没有暖气,冯华年就穿着薄薄的睡衣,冻得直打哆嗦,他又回去套上棉衣,才抽完那根烟。
他在家无所事事一整天,一直到晚上九点多石头才回来。
这家伙风风火火闯进房间,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推着冯华年去换衣服。
“去哪儿?”冯华年被推进卧室大声喊。
“快点换,穿厚点。”
冯华年把衣服一层一层裹上,他晚会才刚看个开头。
等他把门打开,石头又进来,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春秋季才会用的毛毯。
冯华年就这么云里雾里跟着石头走出了家门,楼下没有石头那辆自行车,他们一路走出小区门口,石头打开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你从哪搞的车?”冯华年坐上副驾才问。
“租的。”
“你有驾照吗?”
石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本本丢到冯华年怀里,冯华年仔细看看,嗯,是真证。
他才把驾照还给石头:“走吧。”
冯华年也不知道石头要带他去哪,眼看着离城区越来越远,他们上了一座大桥,又路过一个村子,从村子小路穿过去,两边的田光秃秃的,路边的柿子树上挂着几个干枯了的柿子。
冯华年来到这个城市也将近一年了,除了十点下班,他还没在夜晚出来逛过,他的活动区域好像只有以学校为圆心的方圆几公里。
所以他也没再问石头要去哪儿,他就把头靠在窗边,想着其实这样兜风也挺好。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小时,车上了一条盘山公路,现在是一个人一辆车都没了。
冯华年本来想问石头不是想把他拐到哪卖了吧,一扭头石头紧握着方向盘,盯着前面的路。
石头开车不快,看路很认真,可能是一年前的事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冯华年就把话咽下去没有说。
又过了十几分钟,车停下了,他们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地上,周围没有树木遮挡,冯华年下车站在山崖边,基本上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灯火。
那一刻他才感觉到,原来这座城市这么大。
他又回过头,石头正把半个身子埋在后备箱里。
这么大的城市他刚刚好又碰见了石头,会不会就是因为十年前他们没有说一句道别呢?
他走过去:“我帮你搬。”
石头递给他两个马扎。
“你是觉得我只能拎动马扎吗?”
“你急什么。”石头又递给他一个箱子。
冯华年刚接到,石头突然凑到他领子边,用鼻子嗅了嗅。
“你又吸烟了?”
冯华年把脸埋进领子里闻了闻,他中午吸的烟,大半天都过去了,明明一点味儿都闻不到。
“你是狗吗?”他端着箱子走了。
“不吸烟的人对烟味很敏感。”石头拎着一张不大的折叠桌。
“你在寝室也没少吸二手烟。”
“所以更敏感。”
等石头把桌子放好,冯华年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一些火锅食材。
冯华年暗自笑了笑,大冬天的半夜在半山腰上吃火锅,也就这种小屁孩干得出来。
不过他还是欣然接受了,因为他没有干过。
石头又拎过来一个卡式炉和一桶水,一边准备一边问冯华年:“你什么时候才吸烟?”
“吸烟还分什么时候。”冯华年把食材摆好之后就又把手揣回兜里。
“因为你十天半个月才吸一回。”
观察的还挺仔细。
冯华年靠在小马扎上,看着刚刚燃起的火苗,喃喃说:“寂寞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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