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祎桉的字写得很是好看,笔锋含蓄,字与字之间的距离得当,即便是有些时候写得急了些,但形还在。
不像他写的,东倒西歪,像极了被随意丢弃在一起的杂草。
可就是写得一手好字的季祎桉模仿起他的笔迹来,竟然也让人分辨不出。
仇钰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在口袋里发现了五十块钱,以及季祎桉留给他的一张纸条。
【抱歉,小钰,我今早临时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上学了,要是来不及了,就打车。】
仇钰心情有些复杂地攥住那张五十的钱。
对于一般人来说,五十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钱,但是对于每顿饭钱只舍得花六元的他来说,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下这五十块钱。
要是有三张五十,他就可以换一件合身的校服了。
仇钰胡乱地想着,走到了教室门口,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有几个同学忙着追逐,将依靠在墙壁放着的扫帚撞到了,金属碰撞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中,有人的作业本一闪而过,这张被急促的风吹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哟,仇钰来了。”
男生带着些许恶劣的戏谑声让他想起之前被他们欺负的经历,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识的就要往后躲,可还没有徹到走廊上的阴影中,就被人拽着肩头的衣衫给拎了过去。
他一抬头,脸红肿的厉害的朱德佑正垂眸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似是想到自己脸上丑陋的伤疤,眸光立马凌厉了起来,“你看什么?”
仇钰抱紧怀中的草莓酸奶,垂下眼眸,干巴巴道:“没什么。”
他几天没来学校,朱德佑脸上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淤血似乎快要撑破肌肤流出来了。
真奇怪,学校里还有人敢和朱德佑动手吗?
恐怕就只有秦晟了吧。
“你发什么呆呢?”
仇钰肩头被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朱德佑,“我要回我的座位上了。”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朱德佑手指勾住了他的书包带子,将他给拉了回去。
来到近处,朱德佑又从仇钰身上闻到了一抹淡淡的甜香味,似乎比之前的更为招摇,他越是不想要闻到,就闻的更加清楚。
朱德佑不想要承认仇钰身上香喷喷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仇钰推到教室最后一排,“呐,我们商量着给季祎桉一份礼物,我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贡献,现在轮到你了。”
仇钰循着朱德佑的视线看了过去,位于最后一排,属于季祎桉的课桌被人无情的推翻在地,书本散落了一地,几支笔也不知道滚落到了何处,但最惨的还要是试卷。
人一走过,轻飘飘的几张试卷就飞得到处都是,还免不了被人踩上几脚。
见到此情此景,仇钰想到之前自己的课桌也曾被人推翻在地,同学们从他的试卷上踩过,但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帮他扶起课桌。
他们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一点好处,不至于为了一个穷困潦倒、还是从乡下来的人,而得罪几个家境都不错的公子哥。
仇钰脸色惨白,前几日刚刚生过病,眼下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急忙看向自己的位置,见到自己的课桌还好好地待在那里,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下来,反倒是更加紧张了。
做下着一切的罪魁祸首们却心安理得聚在一起,比起平时的嚣张,此时脸上小心翼翼的谄媚讨好,显得格外讽刺。
“秦少,您那几天没有来,还不知道那两个穷鬼反目了。”
“尤其是那个仇钰,特别好笑,看样子,是真的不要他那个娃娃亲的丈夫了,居然亲自动手往季祎桉的嘴里塞试卷。”
“怎么会有两个大男人定娃娃亲?我看,那个叫仇钰的说不定下面根本没有那个玩意。”
“要不下次,我们趁他上厕所的时候看看?”
“你确定他会去男厕?”
“嘘,别说了,人来了……”
“……”
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了过来,仇钰想要当做没看见都不行,他硬着头皮,迎上了那几道目光,越过那几个男生,视线最后停在了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戴着鸭舌帽的男生的身上。
男生没有穿校服,一身仇钰不认识的明白,帽檐落下的阴影将半张脸都浸没其中,衬得线条本就偏硬的五官更是充满攻击性。
他恹恹地挑着眼尾,修长的腿搭在一旁的桌子上。
而那张课桌的主人不敢怒,也不敢言,缩着身子 ,偶尔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系统提醒:【带鸭舌帽的就是这本小说的主角攻秦晟。】
仇钰下意识又看向了坐着秦晟,或许是因为他打量的目光太过不遮掩了,男生微微抬起下巴,黑色的帽檐下迸射出阴沉狠戾的视线,吓得仇钰急忙低下了头。
但其他几个男生显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向他走了过来。
仇钰无比清楚,他的课桌能够保下来,是因为这些男生们觉得他现在和他们一样,都是跟班,这才放过了他,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是和季祎桉走得很近的话,恐怕下次再见到他的课桌时,也会像季祎桉的一样,七仰八合的躺在地上。
就在他发呆时,肩头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吐槽的话紧随其后:“这么瘦弱,真的是个男的吗?”
仇钰正要扬脖反驳,朱德佑低下头,气息打在他的耳边,不怀好意道:
“季祎桉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假意帮季祎桉捡书,等他要接过书时,你不要松手,然后微微用力,撕烂他的书。”
仇钰脸色又白了一些,想到季祎桉那些被保护的就像是从来都没有使用过的崭新的课本,他下意识摇头拒绝,“我不能 ……”
朱德佑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鄙夷的戏谑,“你不是说和我们一样讨厌季祎桉吗?你要是不做,那就是骗我们,你知道骗我们的下场吗?”
“秦少也在看着你。”
仇钰下意识望向了秦晟所在的地方,秦晟紧绷着下颚线,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仿佛对他这边发生的事情都满不在意。
朱德佑视线一直落在仇钰的脸上,将仇钰脸色变得惨白的整个过程收入眼底,少年颤着浓密的羽睫,轻咬着已经艳红的唇瓣,几乎娇艳欲滴,细微的反抗声倒也不至于会让人完全忽略,但会勾起本就暗潮汹涌的恶意,想要狠狠欺负少年。
朱德佑呼吸一滞,语气中除了凶狠外,还多了些别的情愫在其中,“你要是不做,我就玩哭你。”
朱德佑忽然就不说了,仇钰正好奇朱德佑接下来的话,忽然有人从他的身后重重地推了一下,他整个人踉跄地跌落出去,鞋底的触感有些不太对劲。
他下意识低眸看去,自己的鞋子不偏不倚,刚刚好踩在了季祎桉掉落在地上,并且被封吹开的物理书上。
仇钰做贼心虚的急忙想要收回脚,从教室后门落进来的光线忽然一暗,他下意识看了过去。
季祎桉逆着阳光走了进来,落在他身上的柔和明媚的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圣洁的光影,愈发的高不可攀,将本就高挑的身形的影子拖得更长了些。
面庞白皙胜雪,潋滟的眼眸微微垂落,纤长的羽睫挡住了眼底的神色,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仇钰感受到季祎桉的视线轻飘飘的落下在了他的身上,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朱德佑的话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鬼使神差下,他弯下腰,捡起了书。
起身时,一只白皙如玉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似是想要拉他起来,可他却不敢接受这样的善意。
“小钰,谢谢你帮我捡书。”季祎桉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像是出现在寒冬腊月里的一阵春风,温暖但又很快猝灭。
“嗯……”
仇钰大脑一片空白,他侧眸看向懒散地坐在座位上的秦晟,男生轻眯着狭长的眼眸,目光第一次看向了他。
像是被祈祷供奉了许久的菩萨眷顾了一般,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涌上了心头。
“季祎桉,你的书。”
书是敞开着的,在季祎桉握住书的一侧时,仇钰并没有立马松手。
纸张撕裂的声音让仇钰肩头一抖,等他回过神来时,手中的书只剩下一半了,另外一半则是在垂落着眼眸的季祎桉的手里。
书本被撕裂的地方像没有生气的人的肌肤,如此惨白。
季祎桉抬起眼眸,仿佛浸泡在冷水中的瞳子倒映出来的是寡淡的平静。
仇钰胸口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隐约有些刺痛,他动了动唇,刚想要解释,搭在他肩头的手臂好似又长出了一只无形的手,扼制住了他的喉咙。
他下意识侧眸看去,带着鸭舌帽的秦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将他揽住了。
秦晟身上有着浓烈的木质香水味,好像还有些醉人,仇钰闻了两下,就感觉自己好像醉了一样,头重脚轻。
秦晟放在仇钰肩头的手臂,限制了仇钰的动作。
“小钰,谢谢你帮我捡书……”
“呵,你们看到了,他刚刚还在对仇钰笑。”
阴阳怪气的话从不怀好意的朱德佑的口中飘了出来,他对着季祎桉手中只剩下一半的书吹了声口哨。
但口哨还没有吹完,忽然对上季祎桉阴沉晦暗的眼眸,里面翻涌着令人窒息的阴戾。
在他发愣间,口哨声在他的嘴里戛然而止。
仇钰见季祎桉脸色如此苍白,他还想要解释,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秦晟永永远远地堵在了嘴里。
“仇钰,你说的这个方法还真管用。”
“治理他这种贱货,就应该用这种方式。”
“既然物理书都被撕了,其他书也不用留了,都撕了吧。”
得了命令的男生们就如同蝗虫一半,横冲直撞的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都撕了。
季祎桉放在书包里的书他们也没有放过。
大片大片书页落得满地都是,上面还有季祎桉工整的笔记。
刺耳地撕书声让仇钰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想听,一点都不想听。
他很害怕。
可这个时候,有人往他的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刚好对上秦晟阴毒戏谑的目光。
“这个,你要好好藏起来。”
从方才他就注意到了,秦晟看向季祎桉时,眼中满是淬了毒的恨意。
似是恨不得要将季祎桉剥皮抽筋。
随便来一个,我还能有走运的机会吗?
尽力了,真是尽力局
独自卷帘望寒星点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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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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