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乐栖眉心一跳,她笑着点头,还是那副乖巧的模样,只是那耳根子平白无故的红了。
分明在意的要命,却要装作不熟。
都是女人,蒋容也曾有过这样的年岁,她哪里看不出来。这装乖卖巧的糊弄过去,大抵就是不愿外人知晓,她不想说蒋容也就不问。
她“提点”道:“那你可得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人家。”
“媃儿知晓。”
那天本该好好谢过的,她却兀自跑了,留邬悯在原地,实在不合礼数。
宋乐栖心中思索着还得再寻个日子登门道谢才是。
翌日一早宋乐栖被蒋容喊起,她声音很是急切,“今日烧香拜佛的人不少,别误了时辰。”
宋乐栖也不敢耽误,下了床飞快梳洗好又换了身衣裳,两人简单用过早膳便出了门。
金山寺在城外,说远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京城繁华景色别致,宋乐栖在马车中随手掀开车帘都像是一副出自名师的雪景图。
宋乐栖收回手抱着汤婆子,一脸好奇道:“叔母,人们去金山寺求什么?”
蒋容笑着答:“金山寺啊,从前都是求平安最多,不过近些年求姻缘的更多。”
“为何?”
“前些年多战事,许多人去那里求平安。眼下国泰民安,求平安的自然就少了许多。”
蒋容顿了顿笑一声继续道:“还有一个原因,新帝即位时,在金山寺寻回一位女子为妃,人人都道那女子命好,女子恰在金山寺被寻到……”
宋乐栖弯眼笑:“原来如此,那女子可愿意?”
蒋容笑容僵在脸上,她没想到宋乐栖为这样发问,半晌她释然般笑道:“我不知,但陛下看上了,她愿不愿意也就不重要了。”
天子新政气势正盛哪里有人能忤逆拒绝。与之相同的是朝中一众大臣,眼下正是投诚表忠心的好时机,这是魏国公收敛锋芒的主要原因,也是急着给宋乐栖定亲的原因。
宋乐栖自然知晓个中道理,方才问也只是好奇。
她轻轻点头不在追问,蒋容却笑着道:“媃儿一会也去拜拜,心诚则灵。”
叔母这是让她去拜拜请求佛祖赐个好夫婿么?
宋乐栖看向蒋容,“可是……”
蒋容以为她还在忧心传言。
她拉起宋乐栖的手,亲昵拍了拍安慰道:“纸包不住火,你病倒这两日,城中那些风言风语早已经变了方向。”
“变了方向?”
“总之现在没什么对你不利的言论了,媃儿什么样的夫婿你配不上?”
蒋容说话是脸上有些傲气,夸宋乐栖的话她从不吝啬,在她心底,自家侄女即便是做皇后也不差。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想宋乐栖进宫,那是个磋磨人的地方,哪比得上外头自由自在。
宋乐栖被她的话逗笑,双颊染上些绯色,“叔母,您惯会宠我……”
两人说说笑笑,半个时辰的路程竟一晃就过,汤婆子留在车上,两人踩着矮凳下了车,
宋乐栖今日穿的一身藕荷色的袄子,她戴了帽,一张精雕玉琢的精致小脸露在外头,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是乖巧,饶是日日相处的蒋容依旧被她可爱得融化了心。
宋乐栖伸手落了帽,阿福上前为她撑伞,几人在车前站了一会才踏上台阶。
宋乐栖小声道:“叔母当心着阶上落雪。”
蒋容笑答:“无碍。”
……
“将军此番回京,可还离开?”
主持的话在耳边响起,他思索一会才道,“边疆战事已定,一时半会不会再出去了。”
主持法号了无,不像传言中的须白发白,反而一张脸精致光滑得很,且还没到而立之年。
谁能想到驰骋沙场歼敌无数的邬将军竟还有一位这样的好友。
两人并肩走着,凝雨纷纷扬飘着,邬悯伸手去接,边关既定,他就无需出征,国家总算安稳太平,他心中的忧虑也放下许多。
“也好,入京也有几日了,见过新帝了?”
邬悯颔首,“自然。”
了无目光平静地看向邬悯,他道:“你安定边疆有功,新帝却迟迟不肯封赏,这是对你心有忌惮。”
两人行至大殿前头远远站在一旁,离香客有着一段距离,邬悯刚想答话,眼睛一瞥就瞥到了一抹藕荷色的倩影。
她抱着汤婆子上台阶很慢,邬悯恍觉她在靠近,邬将军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
了无也难得好奇,他随着邬悯目光看去便到了宋乐栖,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流转。
他轻笑声回头发现邬悯正盯着他。
“做甚?”
邬悯:“因何而笑?”
“那小施主眉眼开阔是有福之人。”
邬将军的心思难猜,了无此刻的话他不答,倒答起了先前的问题,“我手握重兵皇上自然是怕的,但眼前朝中将帅之才少之又少,他更怕无人可用,所以才犹豫不决。”
邬悯如今官拜大将军再封无非就是爵位,多了皇帝忌惮,少了又服不得众。
“那你可有法子?”
邬悯微微颔首却不说具体,宋乐栖同蒋容已然上了台阶要进大殿,他盯着那抹端庄身影意味不明,“了无,你说她来求什么?”
了无不知,却觉得自己同宋乐栖有缘,他抬脚走向前去,了无到了几人跟前。
宋乐栖下意识朝了无来的方向看,空无一人。
“师父。”/“施主。”
几人见过礼,了无笑盈盈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贫僧法号了无是金山寺的主持,方才远远见施主前来,我同施主有缘,不如今日由我为二位带路。”
“如此正好,有劳师父了。”宋乐栖也没推辞,她微微屈膝道谢。
两人由了无引着进入大殿烧了香,阿福同蒋容的丫鬟在外头等。
宋乐栖跪在一侧的蒲团上虔诚烧了香,心中所求是为家人平安还有
——将军平安。
宋乐栖起身见跪在一旁的了无亦刚直起身,他方才许是在替她们诵经祈福吗?
几人站起出了大殿,大殿外头往右走有一处小摊,那里设了看问姻缘的摊子。
蒋容笑着表明想为宋乐栖求一支签,了无道:“自然可以,施主且随我来。”
阿福陪同宋乐栖,蒋容未曾前往,许是天太冷,她步子有些虚,此刻便想回车上歇着。
几人行至求姻缘的摊处,守摊的小师父站起身唤了一声主持又同宋乐栖见了礼。
了无笑着点头,他伸手拿过桌上的签递给宋乐栖,“施主可有心上人?是问他还是不熟之人?”
宋乐栖还未答话,了无又道:“施主不必告知与我,心中知晓就好。”
她顿了顿接过签桶,她没刻意去想,脑中却全是邬悯那日救她的画面。
宋乐栖不知她作何想,即便自己一厢情愿,她求一求并不损人。
她阖了眸想摇,哪料还没使劲一支签落在地上。
“啪!”
一声惊得宋乐栖睁开眼,她将签桶放好去捡那落在地上的签,她看不懂,交给小师父解。
小师父接过签文,他惊着念:“好签!”
“天作之合配鸳鸯,琴瑟和鸣福禄康。”
宋乐栖怔愣住,这两句话不用人解释她也知晓是好签,可她分明没用力摇,是不是方式不对。
她嘴唇微张,带着不可置信和犹豫的神情,“了无师父,这签……”
“它是自己落下的?会不会——”
会不会是别人的姻缘,或是佛祖还没看见她,弄错了。
了无却笑起,他肯定的语气给宋乐栖打了一剂镇定,“在施主手里头出来的签自然不会错的,只能说当真是命定的缘分。”
宋乐栖这才敢相信,先前不敢想的想法在心里头萌芽,她笑着偏头,想同身后的阿福分享喜悦。
却像是做梦一样,看到方才她心中想的人——大名鼎鼎的邬将军。
宋乐栖眨了眨眼,他的眼神太炽热,不知是不是还记着上次她的无礼。她有些怕,还有些其他情绪,总之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要跪在地上。
好在身旁人多,她自知丢不起脸稳住了。
了无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他轻笑。
原来是那尽会打哑谜的将军,了无抬头看天,低头时心想,看来真是命定之人。
他功德圆满自是该退场了,“施主,在下后院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先告辞了。”
了无的话把宋乐栖的思绪拉回,她惊着回头旋即露出明媚笑容,“今日多谢主持。”
了无微微颔首离开,宋乐栖手中拿着方才小师父解了的签,她回头,邬悯竟还在原地。
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这给宋乐栖一种他在等的错觉。
无论是不是错觉,宋乐栖此刻不想错过。
她抬脚便走,步子很急很大,阿福在身后撑着伞喊,让她小心些。
宋乐栖行至邬悯跟前,她脸颊带着笑,眉宇间却有些惧,怕他还没消气。
她微微屈膝行礼,“大将军安好。”
邬悯站的端正,神情没有半分动容,心下却好奇,那日跑的快,今天倒是有胆见他了。
不好让女子的话落在地上,邬悯轻声回道:“宋小姐。”
宋乐栖抬起头,眼中是控制不住的失落。
竟这样生疏了?
宋乐栖不知,邬悯这句宋小姐不过是为了配她那声“大将军”。
手中的签文要被搅做一团,宋乐栖神情犹豫,最后似下定决心一样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
“怎么?”
“我有话想同你说,这里人太多了……”
她的声音本就细,此刻说的小声,又因为紧张带着些抖,一句话被她说的歪歪扭扭,在邬悯听来全是撒娇的意味。
他来了逗她的兴趣,声音带着笑,“宋小姐想和我密谋什么?”
“啊?不是密谋!”她看见男人脸上的笑就自动理解为嘲笑,她心中来了气,语气却是不自觉的委屈。
“我想同你说话,不可以就不可以,你为何笑我?大将军在外征战立了功,就把从前的人和事忘的干干净净了么?”
意料之中的嘲笑没有到来,邬悯此刻的语气竟带着些无奈,是那种亲昵的无奈。
“多年不见,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精进不少。”
“我……”
宋乐栖要说话,邬悯却道:“后山无人,走吧。”
两人当真去了后山,陆文和阿福远远跟在后头,宋乐栖同邬悯并肩走着,心中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遥远,不是不可跨越。
后山当真无人,雪积得厚似乎久不曾清扫,亦或许是人故意为之。
宋乐栖把手中的伞往后偏,露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邬悯,“多谢将军。”
邬悯挑眉问,“谢什么?”
宋乐栖笑答道:“那日的恩情。”
“不必客气。”
宋乐栖没再答话,她盯着邬悯看许久,心中酝酿怎么开口,邬悯那双眼笑起来很好看,跟他锋利的脸庞和结实的身材截然相反。
宋乐栖的视线撞进那含笑的眸中,她受了蛊惑似的开口,“我方才去求了一支签,问姻缘的。”
你们本来就不远啊……
很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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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今宵剩把银釭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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