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身边的同学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教室,理智不允许他再拖着陆一鸣了,他才回去收拾好书包,尾巴一样跟在对方后面往车棚取车。

两人自陆一鸣胃疼那次起,便很有些心照不宣地开始结伴回家,还会频繁在早晨的几乎相同的时刻整齐出现在车棚。袁行凛很快摸清并以对方的上学时间约束自己,偶尔迟了一会儿,陆一鸣多数时间会等他,有时先走,他也总会在道路前端或学校车棚看到对方那神定气闲的从容背影。

他们在路边买了包子和粥,袁行凛试了试温度,没忍住又唠叨了一句:“现在降温了,这些东西凉得快,回去记得加热。”

陆一鸣点点头,似乎又弯了一下嘴角。他每每笑得隐秘,以至于袁行凛偶尔看到这样的表情都会觉得异常新鲜。

他调戏道:“你笑什么?你挺开心呗?”

陆一鸣不接话,嘴角仍然维持着刚才的弧度专心骑车。任何人面对这种一本正经却天然有些呆萌的同伴,多少都会产生一点调戏的冲动。就像现在,袁行凛看他这幽幽的样子,突然就很想上手挠他一下。不知道陆一鸣怕不怕痒,是继续面无表情还是推拒、忍不住笑到人设崩塌。

快到楼下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刚才在陆一鸣旁边补习时,他就萌生了同对方坐近一些的想法,也想像黄灿灿那样问问他能否帮忙把自己的座位也安排在他附近。只是他担心对方的四面座位已经订满,一直没有决定是否开口。现在趁着两人停车的短暂空当,他再次鼓起勇气,缓缓询问:

“学霸,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陆一鸣“嗯”了一声,等他说下去。

“如果可以,能把我的座位也安排在你的黄金十字上吗?”袁行凛边说,边抠着自行车座,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总有点像是在委托对方开后门,让他感到一阵做贼心虚。

陆一鸣立刻听明白了,这人是想坐在自己周围。这对于他来说其实非常容易,毕竟被赋予了这样的权利,行使起来自然理所应当。不过袁行凛显然认为被他应允存在着一定困难,因为他的一句“可以”还卡在嗓子眼里没有出口,就听到对方继续用一种震惊全家、送走观众的撒娇式轻柔补充:

“主要是人家真的很想以后经常向你请教功课……好吗哥哥?”

他说着,还把双手挽住陆一鸣的胳膊,娇羞晃动了几下。整个过程浑然质朴、真情流露,自然得没有任何卡壳。他的确是发自肺腑,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过于正经地表达诉求,才选择了这样一种半开玩笑的抽象方法,故当然不只是拙劣而虚假的表演。

陆一鸣:“?”

陆一鸣:“……”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一个阿姨骑着吱吱呀呀的自行车过去了,经过他俩时还有些好奇地冲这边瞄了一眼。

学霸不知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情点了点头,有点僵硬地问:“你、你具体想坐在哪个位置?”

“都可以的,不会影响到刘昭,你前后的位置我全都可以的,”袁行凛冲他眨眨眼睛,扭捏地说。

陆一鸣如遭雷击,只得继续讷讷点头答应。他僵着他那条刚刚被某人甩来甩去的胳膊停好车,从车筐里拿了夜宵,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袁行凛,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来。

袁行凛并没有继续夹着嗓子向他的哥哥温柔道别,但他这一下造成的冲击却令陆一鸣久久不能平复,几乎是逃命一样冲进单元门。陆一鸣一边迅速爬楼,一边心道,这人是有点离谱在身上的。

是夜,陆一鸣不出所料地做梦了。起初,他只是梦到袁行凛摇晃着自己轻声撒娇。后来,那拉住他胳膊的手不知怎么就移至他的脸上,往复摩挲。他同时听到手的主人凑在自己耳边,带着一线温热的气息,嗓音低沉地叫他哥哥。只一声,他就醒了。

除了以前关于杜芮离开的梦,陆一鸣很少被梦里的其他事情惊醒,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到五点,距离平时起床还有将近一个多小时。但困意已退去大半,梦里那酥麻的身体记忆伴随着那声略微变了味的轻唤仍然清晰可感,温和地叩击神经。

身上某处有点奇怪,他爬起来冲了个澡。

座位调整的确没什么可新鲜的,毕竟在袁行凛从前的学习生涯中,每一学年或学期都多少会进行一些幅度不一的序列变动。据李雅雯说,届时赵媛会拿一张空白座次表发下去,由大家先按排名依次登记,继而照此对号入座。

不过,袁行凛昨天回去以后就已经后悔了,毕竟他对陆一鸣的求助及后面那段情之所至的撒娇,很有一点得寸进尺、过分放任天性的意味。现在冷静想想,这是他转学之后的第一次考试,也是他们班第一次真正落实这个制度,万一大家谁都没有什么变动的想法,自己这样岂不是有点公然搅乱他人意愿的自私意味吗?

更何况他现在坐那个地方就很不错,也并不是非变不可,即使想要请教问题,完全可以和刘昭换个座位或趁陆一鸣有空去家里找他。所以,他打算重新跟对方解释一下,好不让他产生半点为难。

他站在车棚等待,很快见陆一鸣拿着两盒加了热的牛奶走出单元门。陆一鸣走至近前,递了一盒给他。对方采纳了他的建议,囤了一箱牛奶作为每顿饭的有效替补,以备不时之需。加热的叮嘱他也全都听进去了,且一直都在照做。

“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这么大,”袁行凛问。

“没有,没事,”陆一鸣喝着牛奶含糊应道。

“昨天说的那件事,”袁行凛说,“不用帮我了,我可以直接跟刘昭换座位去请教你题,省得你为了我把其他人踢了,哥哥。虽然我也知道我很讨人喜欢。”他话说到一半,便没忍住再度发起了嗲。

这是戏瘾又犯了。

陆一鸣属实没有料到这还能有返场,一口牛奶直接从嗓子眼儿灌下去,停车咳了老半天,梦里好不容易淡化了的那点感觉此刻又重新清晰起来。他咳得整段脖子都有点泛红,袁行凛吓了一跳,赶紧伸手给他顺背。

“能好好说话吗,弟弟,”陆一鸣恢复了一会儿,回道。

“能,能,”袁行凛掩饰不住嘴上的笑意,“座位不用管我就行,真的。话说哥哥你今年多大?”

“一月份,属羊。”

“唔,我是二月的羊。”

袁行凛只顾着逗人,没管好自己的骑行路线,险些给后面开电驴超车的同学撞上,被陆一鸣一手拽住车把生生掰了回来。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东倒西歪骑到了学校。

黄灿灿拿着学工超市买的两盒独立小包装的西柚果茶,看到袁行凛和陆一鸣进来了,马上招呼他俩来喝。袁行凛接过道了谢,低头看到她桌面上和果茶粘在一起的明黄色马克杯,便道:“这杯子还挺好看的。”

黄灿灿问:“哥,你真心觉得这个好看?”

“嗯,挺好看的,”袁行凛说,转向陆一鸣说,“是吧?”

那杯子形状普通,没有任何设计感,仔细看连惨黄的釉料都上得不太均匀,杯肚上画着一个同样歪七扭八的橘色苹果,有可能是烧制温度不对导致的变异。

陆一鸣正低头在书包里找东西,同时不假思索地回答:“嗯。”

黄灿灿露出了疑惑而惊恐的表情。

“真的还行,多抽象啊,”袁行凛说着,又多看了几眼那杯子,看得出来他挺喜欢的。于是,这个马克杯最终被安置在了袁行凛的课桌上。

黄灿灿这么急切地请他们喝水,除却对他们的见义勇为表示感谢,还有一个更为紧要的原因,那就是今天就要座位洗牌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在晚上放学前,大家就会按照新的座次表更换位置。她本就对陆一鸣崇拜有加,真的很想和他坐得近些,接受接受正儿八经的熏陶。

这种按成绩排座位的等级性做法日后大概会随着考试次数的增多更加频繁,也有可能由于同样的原因形同虚设。不过,到了高二,谁也没有心情专门指摘制度中的不合理因素,因为坐哪儿对成绩的提升而言,屁用都不会有。不想学的比如刘昭,即使坐到陆一鸣腿上也一样会继续睡觉;而梦想着逆袭的,比如袁行凛,创造条件都要向各路学霸甚至外地学霸请教问题。

不过,让袁行凛意想不到的是,下午大课间时,在赵媛把调整完毕的表单放在讲台上开始指挥大家变动后,陆一鸣就收拾东西直奔他这边过来了。一同朝这边挪动的还有昏昏沉沉的人形挂件刘昭。

两人抵达袁行凛的前排,堂而皇之地落了座。刘昭还眼神迷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并开始把原来抽屉里乱七八糟的零食往新的桌斗里塞。袁行凛的座位没有变动,但果然被分布在了以陆一鸣为中心的黄金十字上,抬头就是对方那发质乌黑的后脑勺。而黄灿灿也如愿坐在了陆一鸣的前面。

袁行凛心里很热,这人绝对能处,他是真的会细腻而无声地考虑你的诉求。想到这里,他又没能忍住逗弄对方的想法。

“哥哥,”他轻拍陆一鸣的肩膀道,“你对我真好,爱你。”

刘昭突然就醒透了,他疑惑地分别看了他俩一遍,感到最近一阵,这两人的关系进展得实在过于迅猛了。

袁行凛靠近陆一鸣耳朵,茶里茶气问:“不过哥哥,你把自己调后头来了,还看得清黑板吗?不会影响你听课吗?”

陆一鸣:“……能看清。不会影响。”

李雅雯也仍然选择座位不变。她考得没有多好,但轮到她选座位时,或许是因为袁行凛看起来仍然属于对于多数人而言不太好交流的类型,又或许是大家都已适应了原先的同桌,他的旁边仍然令人惊喜地空着。

罗峰也考进了前十,但没进前三,只能挑选自己和同桌的座位,不能安排令人垂涎的黄金十字。他有些恨恨地朝这边一堆人看过来。

没人过分在意排名和成绩,也没人过分在意这些特权,除了罗峰。但他所在意的与其说是排名和特权,不如说是陆一鸣这个方方面面都比他强的人。陆一鸣的排名在他前面,陆一鸣有的他却没有,这令他心生怨恨。

周围也同样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不过袁行凛偶然看到他用这副表情盯着陆一鸣的方向时,觉得他很像小说里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低阶反派。他又把头伸向陆一鸣,问:“你得罪过那个什么峰吗,他那么看着你?”

陆一鸣闻言,并不关注那边的视线,而是对他侧过脸回答:“没有,不熟。”

袁行凛就笑了,对于不喜欢的人,陆一鸣这丝毫不屑理睬的态度让他觉得很帅。

他们都不是狭隘善妒或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与他们相似。

他还记得小学时,叶子绪曾被同班的几个女生孤立过一阵,还偶然听到过那霸凌头子对别人讨伐叶子绪的话:“我就是要看所有人都不和她玩,让她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你们大家都不许和她说话,也让周围人不要理她,看她还怎么清高……”他从那言语中的卑劣嗅到了人性的恶毒,于是直接走过去平静而冷酷地威胁了她们。

现在想来,在那位霸凌者的观念中,叶子绪的寡言就是对她的漠视与鄙夷,而这或许同样是罗峰对陆一鸣外在气场的浅薄解读,是他们内心因自卑与不甘而扭曲的直观写照。

“防着点他,瞅他那一脸扭曲的表情,感觉不是什么好人,”袁行凛说,“最好是我小人之心了。”他一严肃脸地叮嘱,让陆一鸣再度感到一阵温暖。

他说得的确没错,但陆一鸣并不打算解释太多让他听了愤慨,而是点了点头,把刘昭桌斗里的一盒咖啡糖拿起来放在袁行凛手上。

刘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糖,忍不住道:“你俩消停会儿行吗?把我当纯纯的工具人是吧?”

“我俩?”袁行凛掏出一块剥开对着刘昭吃,活像一个心安理得强取豪夺的土匪。

刘昭说:“昂,一个新来的,一个脑门上写着拒聊的,现在混得挺亲呗?”

“啊?谁亲谁了?”黄灿灿正跟同桌热聊,一听到这边的小话,也要凑过来讨论。赵媛已经走进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晚自习的铃声。刘昭于是隔空指了指同桌和同桌后排鼓着一边腮帮子吃糖的人,黄灿灿也不知道到底会意了没,朝两人的方向好奇地看了一眼,继而在赵媛的开场白中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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