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陆一鸣又愣了一下,刚要说不用,就听袁行凛抢答了一句“不客气傍晚见”,而后迅速移动到朋友身边去了,甚至没给他留下张开嘴的机会。

两人走远后,董志强问:“沈阿姨这是做了多少和虾有关的吃的?”

“一盆吧,”袁行凛说,“加上你俩又买的那几盒五花八门的丸子啥的,我觉得我能在楼下摆个摊卖关东煮。”

董志强说:“慢慢吃呗,又不着急,干不掉就放你冰箱里下顿继续。”他还以为袁行凛要将虾饺分给刚刚认识的陆一鸣,主要是因为担心囤粮太多吃不完。

两人终于回到家中,胡茵说:“你们买东西买到西天取了个经吧?菜都快煮烂了,急人。”

马力川在一旁敲着碗嚷道:“说吧你俩,背着我说了什么我不能听的?我在楼上还看到你们去超市前还在广场散了会儿步,这么多年的朋友真的让人心寒!”

他俩谁也懒得正面回应这动辄吵闹的大嗓门,把买的饮料迅速分好,这顿饭就胡乱地开吃了。

聊天内容从附中说到胡茵她们学校,从马力川的情史聊到董志强剐车赔钱,连刚刚认识的王婉婷他追学长的大半年详细经过都被胡茵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众人听了都问王婉婷:“你看上他什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他整体性格是我喜欢的类型,”王婉婷说,“他以前跟我家在一栋楼,偶尔帮我看看作业,我对他有点日久生情。”

马力川道:“妹妹,这就得提醒你几句了。一年了,只暧昧,不回应任何暗示,还和其他女生关系亲密,你说你还坚持个啥?你看看我、我们强、我们凛,哪一个比你那个不靠谱的学长差?哪一个不是人中极品?”

他喝了一口气泡水润润嗓子,继续热情建议:“你跟胡茵以后周末、寒暑假来新城上课或者玩耍,就多来找我们,和我们日久生情,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胡茵踹他道:“怎么还越说越猥琐了,而且说得容易,你懂个啥。”

“行行,你懂。”

“我当然懂,这是我闺蜜,”胡茵道。不过她多少对马力川的话表示赞同,也对那学长暧昧不明的态度感到不满,便又开始拉着婉婷与她耳语,继续隐秘地探讨这个话题。

她吃饱喝足后呈现出一种憨态可掬的孩子气来,用力挽着身边脸颊微红、神色有些郁郁的王婉婷不撒手。王婉婷侧着脸听她唠叨,人是真的美丽。一番聊天之后,她已摘掉了刚来时略微高冷的面具,表现出些许温柔。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愁绪很容易被不谙世事的烂漫热情与共鸣治愈。的确,似乎没有什么麻烦是永恒的,除了董志强提到的那种。袁行凛歪在那里喝气泡水,不知不觉有了一点轻飘飘的感觉。

“说到凛,”马力川又开始当着一群人的面八卦,“我老早就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谈过一个朋友,这真的很离谱。”

“他有过吧,”董志强说,“那谁,什么子绪不是吗?”

马力川摆手道:“那是红颜知己,才不是女友。”

胡茵问:“这名字好熟,我认识吗?”

袁行凛说:“你可能见过一次,我初中跟你们一起过生日的那次。好像是初一。”

胡茵使劲想了想,突然坐直哦了一声:“是那天把你叫出去送东西的女生吗?家在江城的那个,穿的白裙子,很高很瘦,跟婉婷身材差不多的那个?”

袁行凛道:“嗯。”那天其实是马力川的生日,袁行凛由于不太注重仪式感,每年基本都是随便跟着混一点蛋糕,也当自己过了生日。几人当时在马力川的姥姥家吃饭,而叶子绪搬家后第一次回新城,也专门给袁行凛捎了礼物。

董志强托着腮环顾他们,问:“仔细讲讲呗,不是女朋友啊凛?”他曾经一直默认叶子绪和袁行凛两人即使还没确定关系,也迟早都有成为情侣的可能。

袁行凛自己还没说话,马力川就像代言人一样熟练科普道:“不懂了吧?他俩一看就不是那种甜言蜜语的关系,感觉更像啥话都能说的异性朋友。”他继而说书人一样点评:“凛这性子也属实有点冷,十好几年了,什么劲爆的消息都没有。”

叶子绪是沈捷如同事的孩子。袁行凛还处在学前阶段的时候,每逢袁建廷有课、家里没人时,沈捷如就会把他带去单位。叶子绪那时也是同样的情况,两人便在这样的场合认识了彼此。双方家长关系很好,经常小聚,两人同时做过一段小学和初中校友,因此关系较为密切。

王婉婷说:“如果我早一点遇到凛哥,条件又允许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追,我真的很吃高冷沉默文艺帅气逼人这一挂的。”

马力川啧道:“你就是纯为了吹他吧,什么好词都用上了。”

胡茵晃她:“现在条件不就允许了吗?趁着他没对象,赶紧放弃你那花瓶学长。”

王婉婷侧头对袁行凛道:“但估摸着凛哥嫌我年轻,感觉他会喜欢比他大的、能跟他强强联合的那种。”谁都看得出她只是开玩笑,实际上还死心塌地惦记着学长。袁行凛冲她举举杯子,两个人丝滑地喝了一个。

电话突然响了,袁行凛低头去看,是穆寒打来的。他连忙向他们示意自己去接一下,起身往卧室走。众人于是暂时搁置了对他的盘问,开始把目标转至董志强。

“哥,”袁行凛接起来。

“阿凛,我大概下周就得回去一趟,”对方说,“下个周末你有时间的话,我去看你。”

“当然有,”袁行凛立刻道,“但你是有什么任务吗?怎么突然要提前回来?”

穆寒犹豫了一会儿,如实回答:“其实是因为姥姥下楼梯时崴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昨天下午,当时就去市医院检查了,是轻微骨折,但需要静养。我妈已经赶去照顾她了,所以我打算周五上完课回去看看。”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周五我们暂时还没有晚自习,”袁行凛脱口而出,随即感到自己这话说得全无距离感,可能有点唐突。不过穆寒大概并未感觉到什么,也没注意到对方后续的局促,说:“我自己过去就行,你忙你的,等我从医院回来再去找你。”

“我不忙,”袁行凛坚持着,“我明天真的可以去。”

“那,”穆寒浅浅考虑了几秒,答应道,“好吧,我下午五点左右到新城,我到以后,去你学校找你。”

袁行凛放下电话,对姥姥情况的忧虑暂时消散,心中还可耻地生出丝丝缕缕的期待。穆寒要提前回来,说不定还能待过国庆假期。他返回客厅,听到这伙人果然也已经在合计小长假的行程了。下下周三就是十一,人人都想抓住稀缺的闲暇,趁着高考还未逼近好好作妖,及时行乐。

几人吃到下午四点多,才意犹未尽地解散。胡茵玩得犯了孩子气,拽着王婉婷,仍然想在袁行凛的沙发上再多逗留一阵。马力川同样不想走,但多少保持着残存的理智连说带比划地催她,仿佛面对一个听不懂他说话的外国人:“走走赶紧买你的画具回家,明天周一,周一了OK?回家,上学,大姐。”

几人分头把聚餐的垃圾扔进袋子,又把电火锅冲洗干净装起来。他们都喝了带有酒精的饮料,便打算叫个出租顺道先送董志强,然后去新都买画材回家,把打扫剩余战场的任务交给了袁行凛。

偌大的客厅很快安静下来。袁行凛昏沉沉地泡好杯盘碗筷,擦净地板上的水渍与油滴,顺势把厨房浴室客厅的垃圾袋整理至一处,打算下楼丢一下。橘色的夕阳在家属楼对面的市体育馆新址上空缓缓下落,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五点五十了。这一看,他猛然想起等会儿要给陆一鸣送点虾制品,想发个微信问问对方是否到家,却又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好先提着垃圾下楼。

那鲜艳饱满的一点光源很快隐入建筑物背后,天边有些失去余温的淡淡晚霞。袁行凛不觉倚在楼下的路灯杆子上出神,自他初二时穆寒搬家以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其间偶有几次电话联系,却从来没什么详细的交流。脑中浮现出穆寒的面孔,不知道他的容貌是否和几年前有所不同。他又想起董志强对他说的那些话来,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快乐与忧伤相互杂糅,让他感到愈发空虚呆愣,以至于迎面走来一个人,他都没有注意。

那人问:“朋友走了?”

他抬起头,见陆一鸣穿着拖鞋,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一手拿着一个囫囵的桃,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模样较在校时更悠闲些。

“走一会儿了,下来倒个垃圾,”他回答说,“你忙完了?”

“嗯,”陆一鸣道。他刚才在家给人进行完一个简短的网上辅导。

“上次忘了要你的联系方式,打算等会儿去找你,”袁行凛道,“我上去给你拿。”

“不用给我了,谢谢,”陆一鸣说。

“是真的很好吃,横竖得让你尝一个,”袁行凛的语气里带点酒精作用下的天真霸道,“不要客气。”

陆一鸣看他朝自己推销时一脸神秘而沉醉,重又答应,跟着他上楼。

袁行凛进门洗了手,把那些种类不一的沈捷如制造装好一袋拿给陆一鸣,又接过他递来的桃子,两人互加了微信。陆一鸣道完谢,又看他有点将醺不醺的意思,多问了一句:“你们喝酒了?”

“带酒精的气泡饮料,一点点,”袁行凛回答。他望着眼前这人,回想着刚才脑海里的种种,一下子产生了交流询问的冲动。陆一鸣看他似乎有话想说,便站在原地等他开口。

他磨蹭了几秒,终于问:“你……你对朋友分别这件事,怎么看待?”

丢人啊袁行凛。这是什么表意模糊又无病呻吟的智障问题!

“或者说,”他略微烦躁地挠着头,“得知你非常重要的人必然会和你分别,你们大概率会因此疏远,还有可能形同陌路,但你仍然希望维持这段关系时,你要如何应对?”

这表述仍然不能穷尽他心中的疑惑,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袁行凛突然想到对方也是因为类似的分别受过打击的,就这么在人家伤口上直接插了一刀,自己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缺乏人性。

然而就像做卷子遇到了没有思路的难题一样,他又迫切需要一个权威的参照,或是一个确定的答案。他猜想陆一鸣在多数时间都是个稳人,还是个学霸,他的回答必然也会很有价值。

陆一鸣用探寻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试着浅浅揣测了一下,而后诚实回答:“这种事大概是所有人都会面临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指什么,但我也通常无能为力。”

相当专业又空洞的文案,堪比数字模型生成的建议,袁行凛都准备为他鼓掌了。

“但是,”陆一鸣继续道,“如果这种走向不是我所期望的,我就会试着努力维系这种关系,至少把我自己想做的做到极致。”

显然,他的后半段回答是走了心的,包含着较为明确的解决方向。更为重要的是,这话在陆一鸣郑重的表达之下,甚至让袁行凛产生了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所以那天他才会不顾一切地追到楼下,试图拦住那辆汽车吗?虽然结局似乎仍旧不尽如人意,但他也不会再有任何后悔。袁行凛想。

陆一鸣回答完毕,见对方仍在愣神,便自觉收尾道:“我要走了。喝了酒就早点睡,别明天迟到。”说完,他就开门下楼了。

这破天荒的人文关怀还带着些许爹味来得实在突然,再度把袁行凛扎实地创了一下。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有这多愁善感的时间,不如拿来多学点习。他想着,三口两口地把桃吃了。那桃很甜,汁水也很多,下肚之后在唇齿间和喉咙里一路留下淡淡的沁人味道。他反身走进厨房洗手洗碗,准备等会儿听听音乐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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